就在这时，顾司辰放在吧台上的、用于“顾家大少”身份的加密手机屏幕亮起，特殊的加密频道提示音响起。来自京城。
顾司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家族徽记，眼神沉静无波。在提示音即将结束时，他才面无表情地接通。
“顾先生，”电话那头传来助理陈斐年轻、干练、带着绝对恭敬的声音，“北港的‘商务考察’还顺利吗？老爷子刚问起进度。”
“结束。”顾司辰的声音毫无波澜。
“好的。另外，”陈恪的声音带着一丝谨慎的停顿，“老夫人让我务必提醒您，您人既然在S市了，按照两家长辈之前的约定…您得抽空，去探望一下您许家的那位绥未婚妻。”他特意加重了“务必”和“约定”。
未婚妻？谁？
顾司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茫然。许家，未婚妻对他而言，比任务目标的化名还要陌生。
S市许家…一个模糊的、因女儿病弱而近乎隐退的豪门符号…以及一份他从未放在心上、由家族强行捆绑的、冰冷的商业联姻契约。他甚至想不起资料照片上的具体模样，只残留一个“苍白”、“病气”的模糊印象。
“没空。”顾司辰的声音毫无波澜，拒绝得干脆利落。
“顾先生，”陈斐的声音带着坚持，“老夫人说…这是礼数。许家之前对顾家有恩所以……只是礼节性的探望，地址和许小姐近况的简报，己经同步到您‘日常通讯’的加密邮箱了。老夫人希望…能看到您拜访的行程记录。” 最后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顾司辰沉默了几秒。房间内，火鸦和磐石都停下了动作，竖起了耳朵。火鸦更是夸张地做了个“哇哦，有八卦”的口型。
“知道了。”顾司辰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没有愤怒，却多了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察觉不到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疏离，听不出情绪，随即挂断。
他将手机随手丢在吧台冰凉的大理石面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哇靠！老大！未婚妻？！”火羽立刻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窜过来，盯着那部手机，眼睛放光，“许家？那个传说中的‘林黛玉’？老大你藏的够深啊！啥时候的事？长啥样？好看不？”他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
磐石也投来好奇的目光，薯片都忘了嚼：“许家那姑娘？听说身体很差？老大你这…以后出任务还得带个私人医生？”
顾司辰一个眼神甩过去，瞬间冻住了火羽后续的所有问题，连磐石都缩了缩脖子。
“商业联姻，家里长辈定的。”顾司辰回答道
“联姻啊…”火羽拖长了调子，脸上露出促狭又同情的表情，“理解理解！老大你这牺牲大了！那姑娘听说风一吹就倒，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比林黛玉还林黛玉！老大你这…你这以后执行任务，怀里揣个氧气瓶？不过…”
他眼珠一转，又贼兮兮地凑近，“去看看呗？就当…侦察敌情？万一那姑娘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电视里不都这么演？”他自己说完都觉得离谱，嘿嘿笑了起来。
磐石也难得地咧了咧嘴：“红毛，你当看小说呢？不过老大，去露个脸也好，省得老太太那边啰嗦。反正就一会儿功夫，总比听她念叨强。”
火羽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但这次语气收敛了些调侃，带着纯粹的好奇，“许家那位风吹不得的大小姐？你真要去啊？”
磐石也皱起浓眉，声音低沉：“老大，那种地方…干净是干净，但和咱们沾上，怕是不合适。”他意指许绥眠的“干净”和他们世界的“血腥”。
顾司辰没看他们。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两人，宽阔的肩背肌肉在灯光下绷出冷硬的线条。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外面繁华又疏离的夜景。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腹无意识地、重重地擦过颈侧那道新添的血痕——与记忆深处那道旧疤的位置微妙重叠。
“我的世界，”顾司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划定界限的坚决，“只有硝烟、血和甩不掉的麻烦。许家那位…”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词，“是温室的琉璃盏，干净，但易碎。把她卷进来…”
他微微侧过头，阴影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眼神深邃如寒潭：“对她不公平。是祸害。远离我，对她才是安全的。” 语气里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对“安全区”的绝对维护。
火羽脸上的好奇变成了理解，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呃…老大，你这么说…好像也对。那种金枝玉叶，磕着碰着都是大事。”他想起了任务中那些无法避免的混乱和危险。
磐石重重地点头，粗声道：“老大说得对！咱们这行，没个安稳。不能拖累无辜的人，尤其是…那么脆弱的。”他看向那部手机的眼神，也多了份凝重。
顾司辰没再言语。他重新拿起吧台上的酒瓶，灌了一口。辛辣感灼烧着食道，却压不下心头那份因“幽灵”死讯带来的莫名滞涩，也冲不散那份被强加于身、却又不得不背负的疏离责任。
一个曾在摩加迪沙与他生死相搏、最终似乎触碰到人性边缘却又被无情抹杀的“幽灵”，刚刚沉入深海。
一个被家族视为珍宝、需要被隔绝在一切危险之外的“琉璃盏”，他却被迫要去进行一场充满潜在风险的“礼节性探视”。
火羽在旁边小声嘀咕：“琉璃盏啊…听着就…唉，老大这差事…” 他摇了摇头。
磐石沉默地拿起自己的装备包，开始默默整理。
顾司辰的目光扫过吧台上那部再次亮起的手机屏幕——[许小姐近期情况简报及探视建议]。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面对“幽灵”死讯时的复杂，也没有了对任务目标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疏离，以及一道无形的、将她隔绝在自己充满硝烟与血腥世界之外的坚固屏障。
雨，依旧冰冷地敲打着玻璃。
而他颈侧的伤痕，在灯光下，隐隐作痛。
心中己下定决心——婚约这个事还是要尽早结束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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