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的硝烟在楚家老宅弥漫了整整一个月。被粘好的汝窑笔洗摆在客厅C位，裂纹像蛛网般爬满青釉表面，阳光斜照时，那些缝隙会透出细碎的光，像谁没擦干的眼泪。楚峻每次经过都要驻足片刻，用指尖划过裂痕，像是在欣赏一件战争纪念品——他从不问修复花了多少钱，只对管家说：“让她们每天都看着，知道什么是代价。”
明璃脸上的掌印褪成浅褐色时，她开始变得异常“乖巧”。清晨会主动帮明玥挤好牙膏，吃饭时把明玥爱吃的鱼腹肉夹到她碗里，甚至在明玥练琴出错时，会小声提醒“这里该升调”。带她的保姆私下对林卿说：“二小姐像是突然长大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林卿却在深夜发现，明璃的枕头套里藏着团揉皱的纱布——是从笔洗碎片上沾到的，上面还留着青瓷的粉末。她的指甲缝里总嵌着黑泥，不是花园里的那种，是从老宅地下室墙角抠来的，带着霉味的湿土。
明玥对妹妹的转变起初是警惕，后来渐渐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享受。她会故意把牛奶喝剩半杯，等着明璃默默端去倒掉；会把写坏的作业本扔在地上，看明璃弯腰去捡时露出的后颈——那里有颗小小的痣，像颗没长开的痦子，明玥总觉得“看着不顺眼”。
“妹妹就该听姐姐的。”明玥在幼儿园对小朋友说，手里转着楚峻新给的水晶发卡，“我爸爸说，以后整个楚家都是我的，她只能捡我剩下的。”
这话传到林卿耳朵里时，她正给明璃涂药膏——明璃帮明玥拿书包时，被门夹了手指，指甲盖紫得像颗桑葚。林卿的手在发抖，药膏滴在明璃手背上，凉得她瑟缩了一下。
“疼吗？”林卿问，声音低得像耳语。
明璃摇摇头，把手指蜷起来藏进掌心，碧蓝的眼睛盯着窗外——明玥正在花园里骑新的电动木马，楚峻站在一旁推她，笑声顺着风飘进房间，像碎玻璃扎在耳朵里。
那天下午，明璃在明玥的牛奶杯里撒了半勺盐。不是报复，更像一场小心翼翼的试探。明玥喝到一半皱起眉，把杯子往桌上一墩：“谁做的？想咸死我吗？”
保姆慌忙道歉，说明是自己手抖放多了。楚峻没追究，只让明玥“别跟下人计较”。明璃坐在角落，看着明玥把剩下的牛奶倒进花盆，看着那株名贵的兰花第二天叶子就发了黄，嘴角抿出一道极淡的弧度——像蒙娜丽莎的微笑，藏着没人懂的秘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琥珀囚碧蓝外祖母看出了端倪，却对楚峻说：“会藏心思是好事，总比傻呵呵的任人欺负强。”她把一个黄铜小盒子交给明璃，里面装着几根细针，“以后谁再欺负你，就往她枕头里扎一根，别扎太深，让她痒得睡不着就行——这是女人的本事。”
明璃没碰那些针，却把盒子藏在了钢琴底下。那天晚上，她听见明玥在房间里哭，因为楚峻答应带她去游乐园，却临时被董事会会议绊住了脚。明璃站在门外，听着妹妹用枕头捂着脸喊“骗子”，突然觉得那哭声很陌生——像只被抢了骨头的小狗，愤怒里藏着可怜。
她转身回房，从床底拖出那个装糖果的旧鞋盒。里面的糖早就化了，只剩黏糊糊的糖纸粘在一起，像块暗红色的痂。明璃用指甲把糖纸一张张撕开，在月光下看上面模糊的法文，突然想起五岁生日宴上，那块被明玥踩碎的马卡龙，奶油混着灰尘，在地板上摊成一滩丑陋的黄。
镜子里，她的脸一半在月光里，一半在阴影里。碧蓝的右眼映着窗外的树影，像汪结了薄冰的湖。明璃突然抓起桌上的红色蜡笔，在镜子上画了道竖线——把自己的影子劈成两半，一半像明玥那样昂着头，一半像自己这样低着头。
楼下传来楚峻的笑声，他大概是开完会回来了。紧接着是明玥撒娇的声音：“爸爸你明天一定要陪我去！”林卿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劝：“太晚了，让爸爸休息吧。”
明璃把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能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明玥在翻抽屉，大概是在找明天要穿的裙子；楚峻在打电话，语气里满是商场上的意气风发；外祖母的拐杖在走廊里敲出“笃笃”声，像在给这场闹剧敲节拍。
她慢慢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掌心里还留着被门夹过的钝痛，那种疼不像拔牙时的尖锐，是闷闷的，像块石头压在胸口。明璃突然明白，生日宴的余烬从来没灭过，它们只是钻进了墙缝里、地板下、每个人的心里，等着某天被火星点燃，烧得更旺。
镜子上的竖线被月光照得发白，像道永远跨不过的界碑。左边的影子戴着隐形的王冠，右边的影子踩着没愈合的伤口，在这座镀金牢笼里，她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用糖纸藏针，用牛奶下毒，用最天真的脸，做最残忍的事。
深夜的老宅很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走廊里回荡。明璃把那张写着“楚明璃”的作业本碎片，一片片塞进明玥的钢琴键缝里。明天弹钢琴时，那里会发出杂音，像谁在暗处轻轻笑。
(http://www.220book.com/book/T7K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