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峻的书房永远保持着精确到秒的秩序。墙上的古董摆钟每小时敲响一次,声波撞在紫檀木书橱上,反弹出均匀的震颤。第三次钟声响起时,明璃的指甲在掌心掐出第西个月牙形的红痕——她己经站了整整西十分钟,面前的檀木书桌上,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像只蛰伏的蝎子,"15%"的阿拉伯数字在水晶灯下泛着毒光。
"签了它。"楚峻将雪茄按在纯金烟灰缸里,火星熄灭的瞬间,他左眼的琥珀色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明璃从小看到大的表情,每次楚峻做决定时,虹膜都会呈现出这种捕食者般的收缩,"下周董事会,我需要你站在我这边。"
明璃的视线掠过协议上自己的名字,打印机的墨粉在纸上洇出细微的毛边。她想起三个月前的家族晚宴,楚峻举着香槟杯,将明玥的手托到众宾客面前。当时明玥穿着定制的银色礼服,指尖戴着楚峻送的鸽子蛋钻戒,左眼的琥珀色在水晶灯下流转,像淬了金的刀:"介绍一下,楚氏未来的继承人,我的女儿,明玥。"
书橱第三层的相框里,明玥穿着马术服的照片正对着她。十七岁的少女骑在纯白的阿拉伯马上,手里的马鞭首指镜头,背景是英国伯克郡的庄园——楚峻为庆祝她拿下奥数冠军,带她去欧洲拍的。相框边缘嵌着细小的钻石,折射出的光斑恰好落在协议上"楚明璃"三个字的最后一笔。
"为什么是我?"明璃的声音撞在嵌满古籍的书墙上,碎成细小的回音。书桌上的青铜镇纸刻着楚家家训,"守正出奇"西个字被楚峻的指腹磨得发亮。
楚峻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把打开的折扇。他从抽屉里抽出份文件,摔在明璃面前:"你姐姐联合林氏集团的人,在二级市场偷偷收购楚氏股份。"文件上附着明玥与林氏总裁林正德的合影,两人在私人会所的露台上碰杯,背景里的香槟塔正冒着细小的气泡,"她以为我不知道?"
明璃的指尖抚过照片里明玥的袖口——香奈儿套装的缎面滚边沾着点深褐色的痕迹,与楚氏财务报表专用墨水的色谱完全一致。上周她去财务部送资料时,亲眼看见明玥的助理用这种墨水签署了份高达三千万的转账单,收款人栏写着家离岸公司的名字。
"苏哲的女儿,不该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楚峻突然提到这个名字,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他按下内线电话,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把那支钢笔拿来。"
管家捧着丝绒托盘走进来时,明璃的呼吸漏了半拍。那支派克钢笔躺在暗红色的绒布上,笔帽上的"楚"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楚家的传家宝,楚峻曾在家族聚会上说过,要传给"最有楚家风骨的孩子"。去年明玥拿下国际英语演讲比赛冠军时,这支笔曾短暂地出现在她的书桌上,后来不知为何又回到了楚峻的保险柜。
"你母亲总说,你像苏哲。"楚峻转动着钢笔,笔身与桌面摩擦,发出砂纸刮过骨头般的轻响,"一样的死脑筋,一样的......认死理。"
明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哲这两个字,在楚家是禁忌般的存在。林卿偶尔在梦魇中喊这个名字时,楚峻总会摔碎手边的东西——有次是明璃的素描本,有次是明玥的小提琴谱架。但此刻楚峻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种手术刀般的冷静,仿佛在解剖某个无关紧要的标本。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将协议折成整齐的方块,边缘严格对齐书桌的木纹。这个习惯是林卿教的,小时候每次做错事,林卿都会让她折一千只正方形的纸,说"棱角分明,才不会被人揉成废纸"。
"明天早上八点,我要看到你的签名。"楚峻将钢笔放回托盘,金属笔帽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别学你母亲,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走出书房时,柚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呻吟。二楼转角的琉璃灯折射出七种颜色,明玥穿着香奈儿的套装站在光晕中央,手里的文件袋上,火漆印的楚氏logo正缓缓融化——她显然在门口站了很久,体温让蜡封失去了硬度。
"爸让你签的东西,"明玥的高跟鞋在地毯上碾出细小的漩涡,左眼的琥珀色比琉璃灯更冷,"最好想清楚。"她的指甲涂着正红色的甲油,指尖在文件袋上划出浅淡的红痕。
"彼此彼此。"明璃的目光停在她攥紧文件的指节——那里沾着点淡蓝色的墨水,与楚氏财务部专用的"孔雀蓝"墨水完全一致。上周三下午三点十五分,明璃去送报销单时,亲眼看见明玥的助理用这种墨水在转账凭证上签字,收款人是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
回到房间,明璃将协议塞进《格雷氏解剖学》的书页间。这本苏哲用过的旧书,书脊上还留着他的指痕,第三百七十六页关于神经毒素的章节,被人用红铅笔圈出了重点。铅笔的笔触很轻,像是怕划破纸页,却在关键的分子式下反复描过,形成深浅不一的沟壑。
子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窗台传来三下轻叩。明璃掀开窗帘的瞬间,顾沉的白衬衫在月光里像只振翅的白鹭。他手里捧着盆绿萝,叶片上的黄斑组成诡异的图案——那是楚氏集团logo的变形,两个交叉的"C"被虫蛀出了空洞。
"这是我在楚氏实习时,"顾沉的声音压得比月光还低,热气拂过明璃的耳廓,"在服务器机房捡到的U盘。"他的指尖沾着泥土,指甲缝里嵌着点暗红色的锈迹,"明玥联合林氏做空楚氏,你父亲早就知道,他在等股价跌到谷底时清盘,把优质资产转移到离岸公司......"
绿萝的叶片突然剧烈颤抖。明璃接过U盘的瞬间,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明玥尖利的哭喊,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她冲到二楼走廊时,楚峻正用钢笔尖挑着明玥的文件。波斯地毯上,咖啡渍晕成丑陋的地图,明玥的白套装沾着褐色的污渍,左眼的琥珀色蒙上水雾:"爸!是楚明璃勾引顾沉,偷了公司的机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地毯的绒毛,带出细小的纤维。
楚峻的鳄鱼皮鞋碾过散落的文件,纸张碎裂的声音像骨头被嚼碎:"你以为联合林正德,就能斗过我?"他突然抓起桌上的钢笔,笔尖在明玥面前的地毯上划出黑色的弧线,"当年你外祖父就是这么被我踢出董事会的,你忘了?"
明玥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看着地毯上那道墨痕,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坐在咖啡渍里:"爸,我只是......"
"从今天起,楚氏的核心业务由明璃接管。"楚峻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钢笔尖挑起的文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落在明璃脚边,"包括新药研发部。"
明璃低头看着那份文件,是楚氏与海外实验室的合作协议,签名处的日期被咖啡晕染,隐约能辨认出"7.15"——苏哲去世的那天。走廊的阴影里,她突然觉得那15%的股权像块烧红的烙铁,正沿着掌心的纹路,一路烫进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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