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被厚重的云层吞没，城市的霓虹灯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五颜六色的光斑。宁微雨站在“鎏金时代”会所门前，看着那栋被水晶灯包裹的建筑，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沉重。
她身上穿着出门前特意找邻居借的白色连衣裙，洗得有些发白的布料在周围奢华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帆布包里装着自己的旧T恤和牛仔裤，那是她最后的“退路”——如果里面的工作真的超出底线，她至少还有换回来的勇气。
“小姐，请问有预约吗？”门口穿着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笑意盈盈地走上前，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宁微雨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我是来应聘服务生的，找刘经理。”
迎宾小姐的笑容淡了些，侧身指了指侧门：“从员工通道进，三楼找人事部。”语气里的疏离像一层薄冰，轻轻敲就能裂开。
穿过喧闹的大堂时，宁微雨下意识地低下头。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晃得她眼睛发疼，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和酒精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雪茄气息，形成一种让她陌生的奢靡味道。穿着暴露的女人挽着大腹便便的男人说说笑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又刺耳，像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跳舞。
员工通道狭窄而昏暗，与大堂的奢华仿佛两个世界。楼梯间的墙壁上贴着泛黄的通知，角落里堆着没来得及清理的空酒瓶，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和劣质香烟混合的味道。
三楼人事部的门虚掩着，宁微雨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进。”一个不耐烦的女声传来。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正对着电脑嗑瓜子，看到宁微雨进来，抬了抬眼皮：“王建国介绍来的？”
“是。”宁微雨点点头，手心沁出细密的冷汗。
“身份证。”女人伸出涂着蔻丹红指甲的手，接过身份证扫了一眼，“宁微雨，二十三岁？以前做过服务生？”
“在餐厅做过。”
“这儿可不是餐厅。”女人嗤笑一声，从抽屉里扔出一件黑色马甲，“穿上，去更衣室换衣服。记住三条规矩：少说话，多做事，不该问的别问。打碎任何东西都要照价赔偿，客人投诉一次扣三天工资。”
黑色马甲的布料粗糙，领口蹭得脖子发痒。宁微雨换衣服时，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眼下的青黑像化不开的墨。她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试图挤出一个从容的笑容，嘴角却僵硬得像被胶水粘住。
“新来的？”隔壁隔间传来一个女声，一个穿着同样马甲的女孩探出头，脸上带着善意的笑，“我叫晓晓，也是兼职的。”
“我叫宁微雨。”
“别紧张，”晓晓帮她理了理马甲的领口，“刘经理是王哥的朋友，会照拂你的。我们主要负责VIP包厢外的茶水，很少进包厢，不用太担心。”
宁微雨点点头，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她跟着晓晓穿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走廊尽头的爵士乐透过门缝钻出来，混合着隐约的笑语声，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人困在其中。
“308包厢今晚有重要客人，刘经理特意交代让你负责，”晓晓指着走廊尽头的包厢，“里面都是大人物，你机灵点，千万别出错。”
宁微雨站在308包厢外，手心的汗浸湿了托盘的边缘。包厢里传来碰杯的脆响和男人的谈笑声，其中一个低沉的嗓音带着熟悉的冷冽，像冰锥一样刺破喧嚣，首首地钻进她的耳朵——那个声音，她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冷天翊。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宁微雨下意识地想躲，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身份，再次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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