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翊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时，指腹蹭过黄铜门环上的绿锈。门轴发出“咿呀”的轻响，像根绷紧了二十年的弦，终于在这一刻松了半分。
宁微雨离开后的第三天，冷宅的空气里还飘着她惯用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这种味道混着老宅特有的檀木香气，在穿堂风里打着旋，勾得人心里发空。他站在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上，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家族油画——祖父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父亲的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而他自己的肖像，眼神锐利得像把未出鞘的刀。
从前每次走过这里，宁微雨总会仰头盯着油画看半天，然后小声问：“冷家的人是不是都不会笑？”那时他总觉得她话多，现在却觉得这空旷的客厅，连回声都带着刺骨的冷。
女佣张妈正在擦楼梯扶手，看到他时手里的抹布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先生，要喝杯茶吗？还是按宁小姐以前的规矩，给您温杯牛奶？”
“不用。”冷天翊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臂弯里。指尖触到口袋里的硬物——是那把从父亲相框后找到的银行保险箱钥匙，边缘被他得发亮。
他没走主楼梯，而是拐进了西侧的回廊。这里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只有壁灯的光晕在地毯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露出里面半盏暖黄的台灯——那是宁微雨住过的房间，张妈说“不敢动里面的东西，怕先生回来想看看”。
冷天翊站在门口，犹豫了足足半分钟。门把手上还缠着圈浅粉色的丝带，是宁微雨搬进来那天系的，说“这样就不像监狱了”。他伸手拧开门锁，金属摩擦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在敲他的耳膜。
房间里的窗帘没拉严，初冬的天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圈里摆着本摊开的《数据分析模型》，书页边缘被折了个小角，旁边放着支银色钢笔，笔帽没盖紧，笔尖还沾着点蓝黑色的墨水——是她常用的那个牌子，说“颜色像雨后的天空”。
冷天翊走到书桌前，指尖抚过书页上的字迹。她的笔记娟秀工整，重点内容用红笔标着波浪线，在“市场风险评估”那页的空白处，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嘴角歪歪扭扭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想起她总说“做数据分析要严谨，但生活可以偶尔偷懒”，那时他只觉得是歪理，现在看着那个笑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下，又麻又酸。
窗台的多肉植物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三个白色的小花盆并排站着，叶片胖乎乎的，顶端泛着点红——宁微雨说这叫“桃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雨中邂逅：总裁的隐秘爱人 要少浇水多晒太阳。她走的那天是阴天，张妈说她特意把花盆搬到了窗台上，对着阳光的方向摆了又摆。
冷天翊伸手碰了碰叶片，指尖沾到点的泥土。张妈说每天都会来浇水，“按宁小姐教的方法，三天一次，一次只浇半杯”。他突然想起某个周末的清晨，他站在书房窗口，看到宁微雨蹲在花园里给这些多肉换土，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金。那时他觉得这画面刺眼，现在却想把那瞬间钉在记忆里。
房间的衣柜敞着半扇门，里面还挂着几件她没带走的衣服。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磨出了点毛边；条蓝色的牛仔裤，裤脚卷着，还沾着点洗不掉的草渍——他记得那是她在蔷薇架下摔倒时蹭的，当时她红着脸说“洗不干净了”，他嘴上说“扔了吧”，心里却记着让管家找专业的干洗店。
现在那件牛仔裤还挂在那里，像个沉默的标点，卡在未完待续的故事里。
冷天翊的目光移到床头，那里摆着个相框，里面是宁微雨和她父亲的合影。照片里的老人笑得憨厚，她站在旁边，露出两颗小虎牙，颈侧的胎记在阳光下若隐隐若现。这张照片是她刚搬进来时放的，说“这样就像爸爸在身边”。他当时看到时，心里莫名地发堵，现在却觉得这相框里的笑，是这房间里唯一的暖色。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找支烟，指尖却触到个硬纸壳——是盒胃药，白色的包装上印着“饭后服用”的字样，还没拆封。药盒旁边压着张便签，是酒店的信纸，边角被裁得整整齐齐，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上面是宁微雨的字迹：“冷总，您有胃病，记得按时吃饭，别总喝冰水。胃药放在第二层抽屉，饭后吃一粒。对了，咖啡里加奶不是妥协，是养生。”末尾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旁边还写着行小字：“偷偷看了您的体检报告，别生气呀。”
冷天翊捏着便签的手指突然开始发抖。这张纸的边缘有点卷，显然是被人反复看过。他想起她总在早餐时往他的黑咖啡里加奶，说“空腹喝伤胃”；想起她在他加班到深夜时，端来一碗热粥放在桌角，碗底压着张写着“趁热吃”的便签；想起那次他胃病发作，她跑遍大半个城市给他买某家老字号的养胃糕，回来时头发上还沾着雪。
他一首以为那是她的刻意讨好，是为了在冷家站稳脚跟的手段。首到此刻，指尖触到便签上她用力写下的“养生”二字，才明白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关心，藏着多少笨拙的认真。
“后悔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冷天翊猛地抬头，看到冷天佑斜倚在门框上，穿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手里把玩着个银质打火机，火苗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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