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鬼市，污浊的空气像一块油腻的抹布，糊在每个人的脸上。
汗臭，劣质香水，还有不明肉类的腥气，在这里发酵成一种独特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张锋像一头被猎犬追赶的疯狗，撞开挡路的人，怀里死死抱着那个用破布包裹的硬物。
“一个亿！神器！只要一个亿神话币！”
他嗓子己经喊哑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抓住每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
一个穿着油腻皮夹克的男人被他扯住袖子，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滚开，疯子。”
“你看！你看！五星秘境的核心奖励！江菲特亲手给我的！”张锋献宝一样，就要去解开怀里的布包。
皮夹克男人脸色一变。
他不是因为“神器”这个词，而是因为张锋那张脸。
那张脸，苍白浮肿，皮肤底下透着不正常的青黑色，像一块在夏天放了三天的腐烂猪肉。
“你有病吧！”
男人猛地甩开他，像是碰到了什么带着瘟疫的怪物，连退了好几步，快步消失在人潮里。
没人理他。
所有人都像躲避一坨会移动的垃圾一样，绕着他走。
“噗通。”
不远处，一个卖二手义体的摊主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身体重重砸在自己那些生锈的机械零件上。
黑红色的血，混杂着白色的泡沫，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
人群静了一秒。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瘟疫！是城里那种瘟疫！”
“跑啊！”
恐慌像炸开的蜂巢，瞬间席卷了整个鬼市。
摊位被撞翻，货物散落一地，人们互相推搡，踩踏，只为了能更快地逃离这个死亡之地。
嘈杂的地下市场，在短短半分钟内，变得空无一人。
只剩下张锋。
他跪在狼藉的地面上，抱着怀里的箭矢，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西周。
风从通道口灌进来，吹起地上的废纸，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亡灵的低语。
好冷。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他怀里的那个东西上，源源不断地渗入他的身体，冻结他的血液。
他低头，看着自己正在不受控制颤抖的手。
手背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块紫黑色的斑块。
和那个倒下的摊主一模一样。
他意识到了。
这支箭，不对劲。
从他醒来时的虚弱，到公寓楼里的惨状，再到鬼市里这突如其来的死亡。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他怀里这个冰冷的源头。
丢掉它！
一个理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尖叫。
立刻！马上！把它扔得越远越好！
他的手指松开了。
那包裹着箭矢的破布，滑落了一半，露出了漆黑的箭身。
可就在箭矢即将脱手而出的瞬间，另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攥住了他的心脏。
贪婪。
那是神器！
是江菲特都眼馋，却故作大方送给他的神器！
是一个亿神话币！
是能让他一步登天，把秦雪那种女人踩在脚下，让所有人对他顶礼膜拜的钥匙！
不能丢！
绝对不能丢！
这个问题，一定出在自己身上。
是自己太弱了，配不上这件神器，所以才会遭到反噬。
对，一定是这样！
“我错了……我错了……”
他重新抱紧那支箭，嘴里念念有词，失魂落魄。
他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瞻仰自己的神明，将那漆黑的箭矢缓缓举起，高过头顶。
“神啊……请赐予我力量吧……”
“财富……地位……女人……我什么都愿意给您！”
“求求您……”
他卑微地祈求着，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声音在空旷的鬼市里回荡。
箭矢没有任何回应。
依旧是那么冰冷，那么漆黑。
那股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反而变得更加浓郁，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收越紧。
“啊——！”
张锋惨叫一声，将箭矢扔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底下，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爬，在啃噬他的血肉。
奇痒与剧痛，同时爆发。
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用指甲在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溃烂。
他亲眼看到，自己胸口的皮肤，正在像被浓酸腐蚀一样，迅速地烂掉，露出底下蠕动的，青黑色的肌肉组织。
必须丢掉它！
他连滚带爬地远离那支箭，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不！不能丢！
另一个声音，一个纯粹由贪婪构成的人格，在他脑海中咆哮。
那是我的！我的神器！我的未来！
他伸向远方的手，和试图爬行的身体，进行着一场诡异的拔河。
他就这么在空无一人的鬼市中央，一半身体想逃，一半身体想爬回去。
挣扎，扭曲，惊悚，可悲。
就在他理智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脑海。
那些他曾经熬夜看过的，幻想了无数遍的爽文小说情节，涌了上来。
神器……滴血认主！
对！一定是这样！
所有强大的法宝，都需要主人的鲜血来缔结契约！
自己还没有完成这个仪式，所以才会被神器的力量反噬！
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张锋那张己经烂得不形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癫狂到极致的笑容。
他停止了挣扎。
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慢慢地，一点点地，爬回到那支漆黑的箭矢旁边。
他伸出颤抖的手，重新握住了它。
入手冰凉。
但这一次，他不再恐惧。
那是神对他的考验，是凡人晋升为神的最后一道门槛。
张锋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支撑起上半身。
他看着手中的箭矢，神色狂热。
然后，他抓起箭矢的尾端，将那锋利的，闪烁着邪恶寒光的箭头，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他狠狠地，将它插了进去！
“噗嗤——”
箭头没入血肉，没有带来想象中的剧痛，反而是一种诡异的，极致的舒爽。
箭矢上无穷的污秽和恶意，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化作黑色的洪流，疯狂涌入张锋的身体。
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黑色的血肉大块大块地脱落。
但下一秒，新的血肉又从骨骼上生长出来，填补上空缺。
腐烂，复原，腐烂，复原。
在这个恐怖的循环中，黑色的黏稠液体从他的七窍，从他全身的毛孔中涌出，在他的身下汇聚成一摊污水。
那摊黑水明明只有几毫米深，却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开始将张锋的躯体缓缓吞没。
他的双腿，他的腰腹，他的胸膛……
他脸上还保持着那种狂喜到扭曲的表情，整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沉入了那片漆黑的污水之中。
水面泛起最后一个气泡，破裂。
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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