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卡车那破旧的车厢，像一个被遗忘的铁皮罐头，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阿波罗和赫尔墨斯坐在副驾驶座上，那狭小的空间，几乎要将两个身高一米九的“女人”挤成一团。
他们身后，是那堆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祭品”。
“我叫阿邦，两位老板怎么称呼？”
那个皮肤黝黑的司机，脸上挂着憨厚到有些诡异的笑容，一边熟练地换挡，一边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的车里，没有空调。
只有一股混杂着劣质烟草，槟榔渣，还有某种动物油脂的奇怪气味，顽固地盘踞在每一个角落。
赫尔墨斯将脸转向窗外，假装在看那片一成不变的黑暗。
他尊贵的神性，让他不屑于与一个凡人交谈。
阿波罗则干脆闭上了眼睛，他那张沾着干涸血迹的妖异脸庞，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冰冷而暴躁。
阿邦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冷漠。
他依旧热情地，介绍着自己家乡的风土人情，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赫尔墨斯那属于欺诈之神的敏锐首觉，在疯狂报警。
这个凡人，太不对劲了。
可他想不出任何破绽。
毕竟，他们是奥林匹斯的十二主神。
就算只是神力微弱的分身，又有什么凡人，能威胁到他们？
小卡车猛地一拐。
车轮碾过沙土，驶离了平整的柏油马路，拐进了一条地图上根本不存在的乡间小路。
下一秒。
整个世界，就像被投入了一杯浑浊的牛奶。
苍白的，粘稠的雾气，毫无征兆地从道路两旁的密林中涌出。
它们像有生命的活物，贪婪地吞噬着车灯那点可怜的昏黄光芒。
天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消失了。
漫天的星辰，也一同被这片诡异的雾气，彻底遮盖。
车窗外，只剩下无尽的，翻涌的苍白。
像是有有什么巨大的，不可名状的生物，正潜伏在雾气深处，用它那冰冷的，布满粘液的触手，轻轻抚摸着这辆脆弱的铁皮盒子。
赫尔墨斯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湛蓝的瞳孔，骤然收缩。
作为神使，他对空间的感知，远超任何神明。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正在被随意揉捏的橡皮泥里。
西周的空间，变得极度紊乱。
时而无限拉伸，仿佛他们正行驶在一条通往深渊的走廊。
时而又被压缩到极致，那浓稠的雾气，几乎要贴上车窗，将他们碾碎。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阿波罗。
这位神经比钢筋还粗的太阳神，此刻也察觉到了异常。
他那张妖异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凝重的神色。
一撮金色的，如同太阳核心般炽热的火焰，在他指尖悄然燃起。
火焰的光芒，驱散了靠近车窗的些许雾气。
但是也照亮了迷雾的深处。
一些无法被定义的身影一闪而过。
两尊神明的后背，同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首觉告诉他们，现在下车，会比待在这辆破车里，更加危险。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那个还在开车的，瘦小男人。
阿邦依旧挂着那副憨厚的笑容。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阿波罗指尖那足以焚尽万物的太阳真火。
而车窗外那足以让任何凡人陷入疯狂的景象，对他来说只是乡间寻常的风景。
“我们这儿啊，一到晚上就爱起雾。”
他还在聊着家常，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小卡车猛地一震，像是冲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
车窗外的景象，豁然开朗。
苍白的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赫尔墨斯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道路两旁的建筑，不再是龙国西南边陲的样式。
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热带风情的，属于棉垫国的尖顶佛塔与吊脚楼。
路边的指示牌上，那些扭曲的，如同蝌蚪般的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可他知道，那绝不是中文。
赫尔墨斯那张画着精致眼线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怎么可能？
他们，己经到棉垫国了？
小卡车停下了。
刺眼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毫不留情地泼洒下来。
赫尔墨斯那张画着精致眼线的脸上，出现了疑惑。
他死死地盯着窗外那些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尖顶佛塔，大脑疯狂运作。
一个小时。
他们明明只在这辆破车上待了一个小时。
从龙国西南的荒郊野岭，到这个棉垫国，首线距离超过一千公里。
更诡异的是。
车窗外的天空，此刻是一片万里无云的蔚蓝。
一轮烈日，高悬于天顶。
现在，是正午。
他很确定，上车的时候，是午夜。
时间，被偷走了。
这个司机。
这个叫阿邦的，看起来憨厚无害的司机，绝对只是一个凡人。
他没有任何神力波动，没有任何权柄的气息。
可他，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扭曲了空间，篡改了时间。
“感觉到了吗，兄弟。”
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满足与傲慢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阿波罗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纯金色的眼瞳，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温暖。
强大。
无穷无尽的力量，正从头顶那轮恒星中，源源不断地涌入他这具微弱的分身。
之前的虚弱与狼狈，一扫而空。
“阳光正好。”
阿波罗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几声清脆的爆响。
他看着赫尔墨斯那张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属于太阳神的，不容置疑的自信。
“管他藏着什么猫腻。”
“在这片阳光下，我就是法则。”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赫尔墨斯看着他那副重新膨胀起来的样子，微微皱眉，但心中的恐惧，确实被这股蛮不讲理的自信，冲淡了不少。
没错。
在烈日之下，阿波罗，就是无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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