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西楼的晨光与暗刺
便利店的金枪鱼饭团还剩最后一口，林悦把纸托捏成一团塞进垃圾桶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巷口的豆浆摊支起了蓝白条纹的遮阳棚，王大爷正用粗布擦着不锈钢桶，蒸汽裹着豆香飘过来，在晨雾里拧成白蒙蒙的线。
“姑娘，今天还来杯无糖的？” 王大爷挥着大勺子喊，铁勺碰到桶壁发出 “哐当” 一声。
林悦摸出三块硬币放在摊前的铁盒里，指尖沾了点露水的凉意：“大爷，多放俩黄豆。” 她看着王大爷把豆浆倒进透明杯，吸管戳进去时 “噗” 地冒了个泡，突然想起昨晚写在笔记本上的话 —— 有些改变，是从一杯豆浆开始的。
帆布包往肩上甩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吹得挂在车把上的塑料袋沙沙响。里面装着那个画着小猫的笔记本，被她用橡皮筋捆了三圈，边角还夹着张便利店的收据，背面记着李明办公室的门牌：407。
瀚宸集团的旋转门在七点半准时开始转动，林悦进去时，正好撞见苏瑶从出租车下来。她今天穿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个印着英文的纸袋，看见林悦时，眼睛弯成了月牙：“林悦早啊，这么急着去见李总？”
“嗯。” 林悦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她伸过来想帮拎包的手 —— 那指甲上的亮片晃得人眼晕。
“昨晚没睡好吧？” 苏瑶凑近了些，香水味混着刚喷的发胶味，“你看这黑眼圈，要不我借你点遮瑕？李总最看重精气神了。” 她说着就要往林悦脸上抹，被林悦侧身躲开。
“谢谢苏姐，不用。” 林悦摁了 18 楼的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看见苏瑶对着反光的金属壁撇了撇嘴，像吞了颗没熟的李子。
行政三部的办公室还浸在阴影里，林悦摸黑走到工位，指尖刚碰到抽屉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苏瑶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正踮着脚往张峰的办公室瞅，见林悦回头，慌忙首起身：“我…… 我来拿点东西。”
林悦没搭话，拉开抽屉翻找笔记本。昨天明明放在最里面，垫在考勤表底下，现在却空了，只剩下半包没吃完的薄荷糖，锡箔纸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她的心猛地沉了沉，指尖在抽屉缝里划了一圈，摸到点黏黏的东西 —— 是苏瑶常用的那款草莓味护手霜，膏体还没干透。
“找啥呢？” 苏瑶抱着文件夹站在旁边，假睫毛上还沾着根头发，“要不要我帮你找？”
林悦抬头时，正好看见她领口露出的半截项链，吊坠上的 “峰” 字在晨光里泛着光。“不用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可能落在家里了。”
苏瑶的嘴角跳了跳，转身时故意撞了下桌角，林悦放在上面的豆浆杯晃了晃，浅褐色的液体顺着杯壁淌下来，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哎呀，对不起呀。” 她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你看我这记性，总毛手毛脚的。”
林悦没看她，目光落在苏瑶刚打开的抽屉上 —— 里面露出个熟悉的边角，画着小猫的耳朵。她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也咬回去，捡块石头吓吓它就行。”
“苏姐，” 林悦突然开口，声音清亮，“王总让你把上周的报销单再核对一遍，他刚才在电梯里跟我说的。”
苏瑶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僵成了面具：“王总…… 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 林悦往门口走，脚步轻快，“他还说，有些发票的日期好像不对呢。” 她没回头，听见身后传来抽屉 “哐当” 一声关上的动静，像块石头砸进水里。
西楼的走廊比十八楼安静，地毯厚得像踩在棉花上，脚步声被吸得干干净净。407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混着咖啡壶 “咕嘟咕嘟” 的冒泡声。林悦抬手敲门时，指尖在门板上顿了顿 —— 这扇门的木纹里，藏着多少人的起落？
“进。” 李明的声音裹着热气传出来。
他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背对着门口，浅灰色衬衫的后领有点皱。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肩上织成张金色的网，小臂上的疤痕被晒得发亮，像条蛰伏的蛇。看见林悦进来，他对着电话那头说：“先这样，方案我让新来的小姑娘再细化下。”
挂电话的瞬间，林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坐。” 李明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那椅子比张峰办公室的软多了，坐下去时发出 “噗” 的一声轻响。他把一摞文件推过来，最上面是她昨晚发的方案，红笔在 “食堂早餐” 那页画了个圈，旁边写着 “可行性高”。
“想法挺好，” 李明端起咖啡杯，杯沿上沾着圈奶泡，“但有个问题 —— 谁来拍？”
林悦的指尖在膝盖上蜷了蜷：“我可以学。”
“哦？” 李明挑眉，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你会用剪辑软件？”
“不会，” 林悦的耳朵有点热，“但我可以学，B 站上有教程，三天应该能学会基础操作。”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大学时做过公众号，排版和修图都是自学的。”
李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有点意思。不过……” 他话锋一转，指着方案里的工程师出镜部分，“老张他们那批人，连自拍都嫌麻烦，肯对着镜头讲技术？”
林悦想起昨天在工地听见的话，那些老师傅总念叨 “家里的小子嫌自己没文化”，WT古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突然有了主意：“可以让他们的孩子来探班，拍点花絮 —— 您看这样行不？”
李明的钢笔停在纸上，过了半分钟，他把方案往她面前推了推：“加进去，下午给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手上，“你的笔记本呢？”
林悦的心猛地跳了下，刚想说话，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苏瑶抱着个文件夹站在那里，脸上堆着甜得发腻的笑：“李总，张主管让我把这个给您送过来。” 她的目光在林悦身上打了个转，像在找什么东西，“哟，林悦也在呀，你的笔记本找到了？我刚才在茶水间看见……”
“没带。” 林悦打断她，声音平静，“记在脑子里了。”
苏瑶的脸白了白，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时，手指在方案上划了划：“李总，这种宣传的活儿，其实我以前在市场部实习时做过，要不……”
“不用了，” 李明翻开文件夹，头也没抬，“林悦做就行。你把张主管要的材料放下，去忙吧。”
苏瑶的高跟鞋在地毯上蹭了蹭，像只不甘心的猫，转身时故意撞了下门框，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办公室里重归安静，只有咖啡壶还在 “咕嘟” 作响。李明突然说：“苏瑶在公司待了五年，换了三个部门，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悦摇摇头。
“总想着走捷径，” 李明的指尖在桌面上敲着，“以为靠点小聪明就能混日子。” 他抬眼时，目光像探照灯，“你不一样。”
林悦的喉咙发紧，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苏瑶发来的微信：“张主管让你赶紧回趟部门，说有紧急文件要处理。” 后面跟着个哭脸的表情，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抬头看李明时，他正朝她摆手：“去吧，下午把修改后的方案给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电梯口的打印机里，有技术部的设备使用权限申请表，填好给我签字。”
回到十八楼时，林悦的帆布包沉甸甸的 —— 里面多了本李明送的《短视频运营手册》，扉页上写着 “细节决定成败”。刚走到部门门口，就看见张峰站在她的工位前，脸色铁青得像块猪肝。
“你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唾沫星子溅在林悦脸上，“苏瑶说你一早上都没影，客户的合同等着盖章呢！”
林悦往工位走，发现桌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豆浆渍不见了，连那盆蔫蔫的绿萝都被浇了水。苏瑶坐在旁边补妆，镜子里映出她得意的笑。
“合同在哪？” 林悦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份厚厚的文件，甲方那栏还空着。
“在这儿呢，” 苏瑶递过来支钢笔，笔帽上的水钻晃眼，“张主管都等急了，快点签吧。”
林悦的指尖刚碰到钢笔，突然停住了 —— 合同的第 17 页，付款方式那栏被人用铅笔改过，“分期付款” 改成了 “一次性付清”，笔迹和苏瑶在报销单上的签字如出一辙。她想起李明说的 “细节决定成败”，突然笑了。
“张主管，” 林悦把合同推过去，“这份好像是初稿，我昨天备份了最终版，电子版发您邮箱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瑶瞬间发白的脸，“苏姐可能拿错了。”
张峰的眉头皱成了疙瘩，拿起合同翻了翻，突然把笔往桌上一摔：“行了，都干活去！” 转身回办公室时，他的目光在林悦身上停了两秒，像有话要说，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中午去食堂打饭时，林悦发现豆浆桶上贴了张新标签：“低糖版”。打饭的阿姨笑着说：“小姑娘，你提的建议真好，今天好多人夸呢。” 她刚接过豆浆，就听见身后有人说：“有些人就是运气好，随便说句话都有人当圣旨。”
林悦转身时，苏瑶正端着餐盘经过，盘子里的红烧肉颤巍巍的，油星子溅在白衬衫上，像朵丑陋的花。“苏姐，” 林悦举起手里的豆浆，“要不要尝尝？挺甜的。”
苏瑶的餐盘 “哐当” 一声撞在取餐台上，汤汁洒了一地：“不用了，我怕喝了闹肚子！”
下午两点，林悦把修改后的方案放在李明桌上时，他正在看监控录像 —— 画面里，苏瑶趁午休把林悦的笔记本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柜，动作快得像只偷油的耗子。
“需要我处理吗？” 李明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停。
林悦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 —— 瀚宸集团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流云，像片翻涌的海。“不用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己经把重要的内容记在脑子里了。”
李明看着她，突然想起自己刚进公司那年，也是这样，揣着本记满心得的笔记本，在茶水间被老员工扔进了垃圾桶。他把方案往她面前推了推，红笔在最后一页写着：“周五下午三点，项目启动会。”
走出 407 办公室时，林悦听见身后传来李明打电话的声音：“把行政三部的林悦调到项目组，薪资按主管级算…… 对，就是那个提豆浆建议的小姑娘。”
走廊里的地毯依然厚实，但林悦的脚步却轻快得像踩着风。她摸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微信，这次没说豆浆，也没说工作，只拍了张西楼窗外的云 —— 那云像朵棉花糖，软得能掐出水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新消息，陌生号码，只有三个字：“等着瞧。” 林悦笑了笑，把手机塞回帆布包，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她脚下织成条金色的路，路的尽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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