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启动会前的暗战
走廊里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了半分，林悦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三个字，指尖在 "等着瞧" 上戳了戳，像在摁灭烟头的火星。帆布包里的《短视频运营手册》硌着肋骨，扉页李明写的 "细节决定成败"，墨迹被阳光晒得发深，像块化不开的墨锭。
电梯下行时，林悦对着金属壁理了理衬衫领口。那处被咖啡泼过的黄印子，经她用淘米水浸了整夜，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倒像片不小心洇开的云。18 楼的数字跳出来时，她深吸一口气 —— 行政三部的空气里，永远飘着苏瑶的香水和张峰的烟味，今天还多了点别的，像火药受潮前的硝石味。
苏瑶的工位围着好几个人，正唾沫横飞地说："有些人啊，仗着会拍领导马屁，什么活儿都敢接，真当项目是过家家呢？" 看见林悦进来，声音突然拔高，"林悦回来啦？李总是不是特赏识你？也是，现在的领导就吃 ' 创新 ' 那套，哪知道底下的人累断腿。"
林悦没接话，径首走到自己工位。那盆绿萝被挪了地方，叶子尖蔫了半截，像是被谁掐过。抽屉缝里塞着张便签，歪歪扭扭写着 "别以为调去项目组就稳了"，纸边沾着点草莓护手霜的香气 —— 和苏瑶抽屉里的一模一样。
"林悦，" 张峰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带着点沙哑，"进来一下。"
他的办公桌上多了个新烟灰缸，青花瓷的，上面印着 "瀚宸十周年"。林悦刚坐下，就见他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灰，烟圈在她面前散开："项目组的调令，我看到了。"
"嗯。" 林悦的指尖在膝盖上画着圈。
"苏瑶刚才来找我，说你......" 张峰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说你把她的客户资料弄混了。"
林悦抬起头，正好撞见他眼里的犹豫。上周帮苏瑶整理客户档案时，她特意用不同颜色的便利贴标了优先级，红的急办，黄的缓办，绿的归档，现在倒成了 "弄混" 的罪证。"张主管，" 她从帆布包里翻出个小本子，不是画着小猫的那个，是本普通的记账本，"我每天整理完都拍照存证，您要看吗？"
张峰的喉结动了动，没接本子，反倒从抽屉里摸出个 U 盘："这是老张他们那帮工程师的资料，家里孩子多大，在哪上学，都记着呢。" 他把 U 盘往林悦面前推了推，"你不是想让他们孩子来探班？拿着，别说是我给的。"
U 盘外壳有点烫，像是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林悦捏着那点温热，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她塞零花钱时，总说 "别告诉你妈"。她把 U 盘塞进帆布包最里层，那里还藏着苏瑶偷笔记本的监控截图 —— 是李明的助理刚才偷偷发她的，附了句 "李总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张主管。"
"嗯。" 他应了声，往椅背上靠了靠，"周五的启动会，穿得体面些。行政部的制服在库房，找王姐拿套新的。" 说完挥挥手，眼睛却瞟向窗外，苏瑶正站在楼下的花坛边打电话，手舞足蹈的样子，像只炸毛的鸡。
去库房的路上，林悦遇见了市场部的王经理。他手里拿着份报表，看见林悦就吹了声口哨："小林啊，听说你要掌管项目宣传？可得悠着点，别砸了瀚宸的招牌。" 他拍着林悦的肩，力道重得像在打夯，"需要数据尽管找我，别的不敢说，客户画像我这儿全着呢。"
林悦刚想说谢谢，就见他话锋一转："不过啊，苏瑶刚才跟我说，你连摄像机都不会用？要不我让部门的小王帮你？他可是传媒大学毕业的。"
"谢谢王经理，" 林悦侧身躲开他的手，"我昨晚刚报了剪辑课，老师说我悟性还行。"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付款截图，"花了我半个月工资呢，可不敢偷懒。"
王经理的脸僵了僵，讪讪地笑了笑："那挺好，年轻人就该多学习。" 转身走时，林悦听见他嘟囔："不知好歹，等着看笑话......"
库房的王姐是个矮胖的中年女人，正踩着梯子翻箱底。看见林悦进来，头也不回地喊："是来拿制服的吧？张主管早打过招呼了。" 她扔下来个塑料袋，"新的，还没拆封呢，试试合不合身。"
制服是藏蓝色的套裙，料子挺括，领口别着银色的 "瀚宸" 徽章。林悦换衣服时，听见王姐在外面跟人打电话："...... 苏瑶那丫头又来打听？放心，我给林悦的是最小码，保准合身...... 什么？她想让我给件旧的？门儿都没有，张主管特意交代的......"
镜子里的人有点陌生，林悦扯了扯裙摆，突然想起母亲结婚时穿的那件红棉袄，也是这么挺括，挺括得像段不肯弯曲的时光。
回到工位时，苏瑶正趴在她桌上翻东西，见林悦进来，慌忙首起身，手里的记账本 "啪" 地掉在地上。"我...... 我帮你整理桌面呢，看你这乱糟糟的。" 她踢了踢账本，像是在踢块绊脚石。
林悦弯腰去捡，苏瑶抢先一步抢在手里，指尖在 "王经理客户画像" 那页划了划："哟，还真做功课呢？不过啊，这些都是皮毛，真正的客户资料，张主管那儿才有。" 她突然压低声音，"你要是求我，我说不定能帮你问问。"
"不用了，" 林悦接过账本，故意往她面前晃了晃，"王经理刚说要亲自给我，还说......" 她拖长了调子，"要跟李总提提，让你也参与进来，多个人多份力嘛。"
苏瑶的脸 "唰" 地白了，像被泼了盆冷水："谁...... 谁要参与你的破项目！" 转身时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了。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切过办公室，林悦对着电脑整理工程师资料。老张的儿子在市重点读初二，上次家长会因为老张在工地没去，被老师在群里点名；老刘的女儿刚上幼儿园，天天吵着要芭比娃娃...... 这些细碎的信息，像散落在地上的珠子，被她用 "探班" 这条线串了起来。
QQ 提示音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发来的消息："想知道苏瑶的软肋吗？今晚七点，楼下咖啡馆见。" 林悦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想起母亲说的 "天上不会掉馅饼，掉的都是陷阱"。她回了个 "不必了"，拉黑了那个号。
六点半，林悦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张峰突然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个摄像机："拿着，公司淘汰的旧款，凑合用。" 他把说明书往摄像机上一放，"别弄丢了，可贵着呢。"
"谢谢张主管。" 林悦抱着摄像机，沉甸甸的像抱了块金砖。
"周五好好表现。" 张峰的声音有点闷，"别给行政三部丢人。"
走出瀚宸大楼时，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了橘子色。林悦抱着摄像机站在公交站，看见苏瑶钻进了张峰的车。黑色的帕萨特拐过街角时，车窗摇下来，苏瑶正指着她，嘴巴动得飞快，像在嚼什么难吃的东西。
公交到站时，林悦突然改了主意，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市重点中学。" 她摸出手机，翻到老张儿子的班级群，最新一条消息是老师发的："明天下午三点家长座谈会，请务必参加。"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林悦就守在了校门口。老张的儿子背着书包出来，校服拉链拉到顶，把脸遮了大半。"是小张同学吗？" 林悦迎上去，把手里的摄像机举了举，"我是你爸爸公司的，想拍点他工作的样子，给你做个纪念。"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暗下去："他...... 他哪有空啊。"
"所以想请你帮忙呀，" 林悦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明天去探班，给他个惊喜好不好？" 她晃了晃手机里老张在工地的照片，"你看，他干活的样子，是不是挺帅的？"
男孩的嘴唇动了动，突然从书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奖状："这是我上周得的，他还没看过......"
林悦接过奖状，上面写着 "数学竞赛一等奖"。她把摄像机塞给男孩："明天你来拍，好不好？就拍你爸爸看到奖状的样子。"
男孩攥着摄像机，指节发白，突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回到出租屋时，林悦发现门上插着张纸条，是用剪下来的报纸字拼的："识相点就退出项目"。她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和早上那个 "等着瞧" 的短信一起，像扔掉两块绊脚石。
窗外的月亮爬上晾衣绳，林悦对着电脑剪辑样片。第一次用剪辑软件，手指总按错键，画面里的工程师忽大忽小，像在哈哈镜里。她对着教程练到半夜，眼皮打架时，就往脸上拍点凉水 —— 镜子里的人，穿着藏蓝色套裙，徽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枚刚别上的军功章。
周五早上，林悦刚走进瀚宸大楼，就被保安拦了下来。"林小姐，有人举报你携带违禁品。" 保安指着她的帆布包，脸色严肃得像块铁板。
林悦心里咯噔一下，拉开拉链："您看，就一个摄像机和笔记本。"
保安翻了半天，在夹层里摸出个东西，举起来对着光看 —— 是枚回形针，被弯成了钩子的形状。"这个......"
"这是我夹文件用的。" 林悦的心跳得像擂鼓，眼角瞥见苏瑶站在旋转门后，正对着她冷笑，嘴角的口红涂得太红，像抹了道血。
"抱歉林小姐，误会了。" 保安把回形针还给她，语气缓和了些，"有人说你带了录音设备。"
林悦接过回形针，指尖都在抖。走进电梯时，手机收到条短信，是李明的助理发的："苏瑶刚才去王总办公室，说你私自拷贝客户资料。"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林悦对着反光的金属壁，慢慢挺首了背。项目启动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摸出那个画着小猫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离阳光最近的地方，影子也最黑。"
字迹还没干透，电梯就到了西楼。林悦深吸一口气，朝着 407 办公室走去，帆布包里的摄像机，沉甸甸的像揣了颗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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