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探班日的风波
凌晨五点的闹钟还没响，林悦己经坐在了缝纫机前。台灯的光打在那块蓝色工装布上，像铺了层月光。她手里的银针穿来穿去，把亮晶晶的塑料片缝成星星的形状 —— 这是给老刘女儿的 “公主裙”，布料是从工地废料堆里捡的，洗了三遍，硬挺得像块小盾牌。
帆布包早就收拾妥当，斜挎在椅背上，拉链处露出备用电池的一角。林悦摸出那个画着小猫的笔记本，借着灯光翻看最后一页：“备用电池、创可贴、小贴纸、防人之心”。每样都打了勾，只有最后一个，像颗悬着的心。
出门时，巷口的豆浆摊刚冒热气。王大爷把无糖豆浆递给她，铁勺在桶里搅出 “哗哗” 的响：“姑娘，今天有啥喜事？看你脚步都带风。”
林悦咬着刚买的糖糕，糖霜粘在嘴角：“大爷，去拍片子，给孩子们圆梦的。” 她抬头看了眼天边的鱼肚白，云层后面像藏着团火，“等成片了，我送您一张。”
七点半的工地，空气里飘着水泥和汗水的味道。林悦刚把 “探班集合点” 的牌子立在材料仓库门口，就见老张骑着电动车冲过来，车后座的男孩怀里抱着个红本本，风把他的衣角吹得像面小旗子。“林丫头，你看！” 老张把车支在地上，嗓门大得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我儿子的数学奖状，金灿灿的！”
男孩把奖状往林悦面前递，手指紧张得蜷成了小拳头。林悦蹲下来，指着奖状上的红章：“真厉害！等会儿叔叔们看见，保准都给你鼓掌。” 她从包里摸出包小贴纸，“喜欢哪个？贴在衣服上，你就是今天的小明星。”
正说着，老刘也来了，手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她身上的蓝色工装裙在晨光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小手紧紧攥着老刘的裤腿，眼睛却骨碌碌地打量西周，像只好奇的小鹿。“林姐姐！” 看见林悦，她突然松开手，颠颠地跑过来，裙摆在风里划出好看的弧线，“我的裙子好看不？妈妈说像蓝精灵！”
林悦刚要夸她，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李明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摇下车窗，冲林悦挥手：“准备得咋样？王总也来看看，说要给孩子们发小礼物。”
话音刚落，又一辆车拐进工地，是张峰。他从后备厢拎出个大箱子，打开一看，全是印着瀚宸 logo 的小帽子：“给孩子们戴，防晒。” 他的目光在林悦身上停了停，落在她袖口沾着的线头 —— 那是缝裙子时蹭上的，“手挺巧。”
林悦的耳朵有点热，刚想说话，就见苏瑶从张峰的副驾下来了。她穿着市场部的蓝色工服，手里拿着个文件夹，看见林悦，嘴角撇了撇：“李总让我来做记录，看看这项目到底有啥价值。”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孩子，像在评估什么货物。
李明的眉头皱了皱，没说话。王总从后面的车下来，手里举着个大袋零食：“孩子们呢？爷爷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花花绿绿的包装在灰扑扑的工地上，像突然绽开的花。
八点整，拍摄正式开始。林悦举着那台粘了眼镜片的摄像机，镜头里，老张正给儿子演示钢筋怎么绑才结实，男孩的小手跟着比划，脸上沾了点灰，倒像画了道英雄线。不远处，老刘的女儿穿着蓝裙子，正给假装 “受伤” 的工程师贴创可贴，奶声奶气地说：“叔叔不怕，像我打针一样，不疼的。”
王总看得首乐，拍着李明的肩膀：“这才是咱瀚宸该有的样子，有血有肉！” 他转身要给孩子们发零食，却被苏瑶拦住了。
“王总，” 她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根据公司规定，外来人员进入施工区域，必须有监护人签署的安全责任书。这些孩子的家长都不在，万一出点事……” 她顿了顿，目光像冰锥似的扎向林悦，“林悦没提前准备，这是严重的失职。”
林悦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手里的摄像机差点掉在地上。她确实忘了这茬，光顾着准备裙子和贴纸，把最基本的流程给漏了。孩子们吓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老张的儿子把奖状往身后藏，眼睛里的光暗了暗。
“苏瑶，” 李明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些孩子的家长都是公司员工，老刘他们都在这儿，签个临时协议就行，没必要揪着不放。”
苏瑶却不依不饶，把文件夹往王总面前递：“王总，规矩就是规矩。去年城西项目，就因为一个临时工没签协议，出了事闹到法院，公司赔了多少您忘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林悦为了出风头，连孩子们的安全都不顾，这样的项目……”
“谁说没签？” 林悦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晰。她从帆布包里翻出一沓纸，上面歪歪扭扭地签着名字，还有按的红手印，“昨天下午，我挨个给家长打电话，让他们来公司签的。苏姐要是不信，可以查监控，我在前台待到六点半。”
其实她是凌晨三点去公司补的，前台小姑娘睡眼惺忪地帮她调监控，嘴里嘟囔着 “为了孩子，值了”。但此刻，看着苏瑶瞬间白了的脸，林悦觉得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
王总接过协议，翻了两页，突然笑了：“小林想得挺周到，是个做事的料。” 他把协议往苏瑶手里一塞，“别总盯着规矩，忘了做事的初心。” 说完，招呼孩子们过来领零食，笑声又填满了整个工地。
苏瑶站在原地，手里的文件夹像块烙铁。张峰走过去，低声说了句：“差不多就行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张哥，你也觉得我错了？她就是个……”
“够了。” 张峰的声音沉了沉，“林悦比你懂，什么是真正的瀚宸精神。” 他转身往仓库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拍摄继续进行，阳光越来越烈。林悦举着摄像机，额头上的汗滴进眼睛里，涩得发疼。她抬手抹了把，刚想继续拍，就听见 “哐当” 一声 —— 老刘的女儿被堆在旁边的钢管绊倒了，膝盖蹭破了皮，“哇” 地哭了出来。
老刘慌得手忙脚乱，想抱又不敢碰。林悦赶紧跑过去，从包里拿出碘伏和创可贴，蹲下来轻轻按住小姑娘的膝盖：“别怕，姐姐给你吹吹，就像小蝴蝶飞过去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处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哄易碎的玻璃。
小姑娘的哭声渐渐小了，抽噎着说：“林姐姐，我的裙子……”
林悦低头一看，裙摆勾破了个小洞，露出里面的白色衬布。她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个星星贴纸，贴在破洞上：“你看，这下更像蓝精灵了，还有魔法星星呢。”
不远处，李明举着手机拍这一幕，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王总凑过来看，点了点头：“这丫头，不仅能干，心还细。” 苏瑶站在阴影里，看着被孩子们围住的林悦，手里的文件夹被捏得变了形。
中午的盒饭送到时，林悦正给孩子们分水果。老张的儿子突然举着半个苹果跑过来：“林姐姐，苏阿姨在那边打电话，说要让人把仓库的电断了，让你拍不成。”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
林悦的心 “咯噔” 一下，抬头看向仓库。那里堆着不少易燃材料，断电倒是小事，万一有人乱拉电线…… 她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对孩子们说：“你们跟王爷爷玩会儿，姐姐去看看叔叔们。”
刚走到仓库门口，就听见苏瑶在里面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对，就是现在，趁他们吃饭…… 让电工假装检修，把闸拉了…… 别让人看出是故意的……”
林悦悄悄退回来，拉着李明走到一边，把听见的话小声说了。李明的脸色沉了下来，刚要说话，就见仓库那边冒出股黑烟，紧接着传来 “砰” 的一声 —— 不是断电，是电线短路，火花引燃了地上的废纸。
“不好！” 老张喊了一声，抄起旁边的灭火器就冲过去。工人们也跟着跑，孩子们吓得躲在王总身后，小脸煞白。林悦把摄像机往李明手里一塞：“李总，帮我拍下！” 然后抓起个水桶，跟着冲了过去。
火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了，但仓库门口一片狼藉。电工蹲在地上检查线路，满头大汗：“是…… 是线路老化，短路了。” 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林悦。
苏瑶也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假惺惺的担心：“没事吧？幸好发现得早，不然……”
“不是老化。” 林悦突然开口，指着地上的一截电线，“这上面有被人咬过的痕迹，像是故意弄断的。” 她蹲下来，拿起那截电线，对着光看了看，“而且，这是新换的线，上周我还跟老张一起检查过。”
电工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苏瑶的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张峰扶了她一把。王总的脸色铁青，指着电工：“说！到底怎么回事！”
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 是苏瑶给了电工两百块钱，让他故意弄断电线，想搅黄拍摄。王总气得发抖，指着苏瑶：“你…… 你被公司开除了！明天就去人事部办手续！”
苏瑶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王总，我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想抓王总的手，却被躲开了。
林悦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她转身走到孩子们身边，老张的儿子正拿着她的摄像机，有模有样地拍着什么。“拍啥呢？” 林悦笑着问。
男孩举着摄像机，对准远处的瀚宸大楼：“拍那个红红的字，爸爸说，那是努力的人才能去的地方。”
林悦的眼睛有点热，她摸了摸男孩的头：“对，努力的人，去哪里都能发光。”
下午的拍摄很顺利，夕阳把工地染成了金色。林悦把摄像机里的素材导进电脑，画面里，孩子们的笑脸像向日葵，工人们的汗水在光线下闪着亮，连那截被弄断的电线，都像是成长路上必须跨过的坎。
收工时，王总拍着林悦的肩膀：“小林，好好干，公司看好你。” 李明也笑着说：“明天把素材给我，咱们剪个预告片，让全公司都看看。”
张峰走过来，递给林悦一瓶水：“今天…… 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苏瑶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林悦接过水，瓶盖很紧，她拧了两下才打开：“张主管，我知道。” 她喝了口水，凉丝丝的，“我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这些孩子，还有像老张他们一样努力的人。”
走出工地时，暮色己经浓了。林悦背着帆布包，里面的摄像机安安静静的，像装了一整个下午的阳光。她抬头看了看瀚宸大楼，红色的 logo 在夜色里亮得格外清晰，像颗跳动的心脏。
公交车上，林悦翻出那个画着小猫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今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武器不是算计，是真心。” 她合上本子，嘴角的笑意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窗外的街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撒在地上的星星。林悦知道，这场职场的仗，她又赢了一局，但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而她手里的 “武器”，又多了一样 —— 那些闪闪发光的真心，比任何计谋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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