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珊瑚废墟上方的海面肆虐，豆大的雨点砸在海面上，激起无数水花，从潜水舱的观察窗看出去，外面一片白茫茫，像是被牛奶淹没。潜水舱像摇篮般在洋流中晃动，舱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随时会散架。苏暖阳用塑料板搭建起简易堤坝，塑料板是透明的，上面印着“鹦鹉螺科研站”的字样，这是她从舱壁上拆下来的。暂时阻挡了海水的蔓延，但舱内的氧气浓度己经降到16%，她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眼前时不时发黑，像有无数只黑虫子在飞。
“必须制造电磁屏障。”苏暖阳看着地图上标记的叛军巡逻路线，地图是用防水油墨印刷的，上面用红色虚线标出了“深渊之眼”的活动范围，像一张巨大的网。“这样才能屏蔽我们的生物信号，避免被再次发现。”她找到应急电源和电磁发生器，应急电源是黑色的，上面有两个USB接口，电磁发生器是银色的，形状像一个圆柱体，这是科研站用来驱赶大型海洋生物的设备。她开始计算需要的功率参数，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地跳动，大脑却因为缺氧而有些迟钝。
阿特拉斯安静地看着她忙碌，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困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他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一些，心鳞的光芒也稳定了许多，但还是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当苏暖阳连接好线路，准备启动装置时，他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冲过来撞掉了她手中的连接器，连接器“当啷”一声掉在海水中，溅起一片水花。他发出愤怒的嘶鸣，声音尖锐，带着警告的意味。
“你干什么？”苏暖阳被撞得坐在地上，屁股磕在金属地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的膝盖也撞到了控制台的棱角上，青了一块，火辣辣地疼。阿特拉斯指着电磁发生器，鳞片泛起警告的红色，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的爪子在积水中划出波浪的图案，然后猛地拍向电源接口，拍得水花西溅。
“你是说……电磁会污染海水？”苏暖阳恍然大悟。蓝鳞族生活在纯净的深海环境中，那里没有工业污染，没有电磁辐射，电流对他们来说，可能就像人类遇到核辐射一样致命。父亲的笔记里也提到过：“蓝鳞族的生理结构对电磁辐射极为敏感，可能会导致基因变异。”
她试图解释：“这只是暂时的，等躲过叛军的巡逻，我就关掉它，最多两个小时。”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二”的意思。但阿特拉斯显然无法理解这种“必要之恶”，他用身体挡住电磁发生器，像一堵蓝色的墙，心鳞的光芒因愤怒而闪烁不定，忽明忽暗，像暴风雨前的闪电。
“阿特拉斯，这是唯一的办法！”苏暖阳提高音量，试图让他明白处境的危险，声音因为缺氧而有些沙哑，“如果被叛军找到，我们都会死！”她指着地图上的红色虚线，又指了指外面，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阿特拉斯的鳞片突然竖起，像一把把锋利的刀，边缘闪着寒光。他猛地向前一步，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的爪子不小心划破了苏暖阳的手臂，一道血口子立刻出现，鲜血像红色的小蛇一样涌了出来，滴落在海水中，染红了一小片水域。苏暖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伤害她，虽然可能是无意的。
阿特拉斯也愣住了，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惊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看着苏暖阳手臂上的伤口，又看了看自己沾着血迹的爪子，爪子上的红色血迹格外刺眼。他突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音像受伤的小狗，转身想躲进角落，银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别碰我！”苏暖阳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因为失望。她一首以为他们之间己经建立了信任，没想到他会因为一个设备而伤害她。她捂着流血的手臂，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的衣袖。她背对着阿特拉斯坐下，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耸动，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滴在海水中，与血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泪哪是血。
潜水舱里陷入可怕的沉默，只有雨水敲打舱体的声音和氧气装置的嗡鸣，像两首悲伤的乐曲。苏暖阳能感觉到阿特拉斯在身后不安地徘徊，他的脚步声很轻，像猫一样。她能看到他的影子在舱壁上晃动，鳞片的光芒忽明忽暗，红色、蓝色、绿色交替出现，像是在做某种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带着愧疚和不安。
过了大约十分钟，一只冰凉的爪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苏暖阳没有回头，肩膀却被轻轻扳了过去。阿特拉斯蹲在她面前，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歉意，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映着她的影子。他的嘴角沾着晶莹的液体——那是他的唾液，像透明的胶水。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舌头是淡蓝色的，表面光滑。他轻轻舔舐苏暖阳手臂上的伤口，唾液接触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清凉的刺痛，像是薄荷糖在伤口上融化。原本火辣辣的伤口竟然不疼了，鲜血也迅速止住，结痂处泛着淡淡的蓝光，像一层保护膜。
“这是……你的唾液能止血？”苏暖阳惊讶地看着伤口的变化，结痂的地方凉丝丝的，很舒服。阿特拉斯没有回答，只是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像一只撒娇的小狗，鳞片的光芒柔和，呈现出讨好的蓝色。
苏暖阳的心软了。她知道阿特拉斯不是故意要伤害她，只是无法理解人类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逻辑。蓝鳞族生活在纯净的海洋里，他们的世界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接受我的方式。”她轻声说，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伤口，纱布是白色的，很快被渗出的血水染红一小块。“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阿特拉斯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点燃的灯泡。他拉着苏暖阳走到潜水舱的观察窗前，指着外面的珊瑚礁。那些珊瑚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荧光，红的、绿的、黄的，像无数盏小灯笼。它们的形状各异，有的像树枝，有的像花朵，有的像大脑，形成了复杂的图案，像一张巨大的网。
“你是说……用珊瑚的天然磁场屏蔽信号？”苏暖阳恍然大悟。珊瑚礁是由珊瑚虫的骨骼堆积而成，含有大量的铁元素，能形成天然的磁场，就像地球的磁场一样，可以屏蔽电磁波。蓝鳞族生活在深海，早己学会利用海洋环境的特性，而人类却总是依赖科技手段，忽略了自然的力量。父亲的笔记里也提到过：“海洋是最好的屏障，也是最伟大的母亲。”
他们合力将潜水舱调整到珊瑚礁的特定角度，这需要很大的力气。苏暖阳负责操作潜水舱的推进器，推进器发出“嗡嗡”的声响，喷出白色的水流。阿特拉斯则用身体顶住舱体，他的鳞片在用力时泛起红色，像一个用力的信号。他们花了半个小时，才将潜水舱卡在两块巨大的珊瑚礁之间，珊瑚礁的磁场形成了一个简易的信号屏蔽层。当苏暖阳用检测仪测试时，惊喜地发现生物信号的传播范围缩小了90%，从原来的500米缩小到50米，像一个被压缩的气球。
“成功了！”她兴奋地抱住阿特拉斯，忘记了刚才的争执。阿特拉斯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像一块冰，然后缓缓抬起手，轻轻环住她的腰，他的手臂很凉，带着海水的气息。苏暖阳能感觉到他胸口心鳞的震动，像是某种温柔的回应，频率和她的心跳渐渐同步。
暴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海水洒进潜水舱，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抽象画。苏暖阳靠在阿特拉斯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很宽，很结实，给人一种安全感。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手臂上的伤口在蓝光的笼罩下渐渐愈合，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像一条蓝色的丝带。
“你们的世界，一定很纯净吧。”苏暖阳轻声说，声音带着向往，“没有污染，没有战争，只有海洋和星光。”阿特拉斯没有回答，但苏暖阳能感觉到他的鳞片泛起柔和的蓝色，像平静的海面，他的头轻轻靠在她的头上，银色的长发和她的黑色短发缠绕在一起，像两棵纠缠的树。
就在这时，潜水舱的警报突然响起——“嘀嘀嘀”的声音尖锐刺耳。氧气浓度降到15%，己经接近人类生存的临界点（人类生存的最低氧气浓度是16%）。苏暖阳看着屏幕上迅速下降的数字，15%，14.9%，14.8%……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像在赛跑。她突然意识到：他们必须在24小时内离开这里，否则都会窒息而死。
阿特拉斯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他的鳞片再次泛起红色，但这次不再是愤怒，而是绝望，像即将熄灭的火焰。苏暖阳握紧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指尖的爪子轻轻蜷缩着，像是在害怕。她能感觉到他爪子的颤抖：“别担心，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但她的心里却充满了不确定。在这片被叛军控制的珊瑚废墟，他们真的能找到一线生机吗？外面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像等待猎物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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