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阳的指尖在颈侧轻轻划过，那里的皮肤下藏着两道浅粉色的褶皱——三天前从昏迷中醒来时，这对新生的鳃裂像两片脆弱的蝶翼，遇水便会展开半透明的薄膜。此刻她正泡在注满海水的浴缸里，电解质监测仪的警报声刺得耳膜发疼：钠含量3.2mmol/L，钾含量1.8mmol/L，远低于人类正常数值。
“必须再加半包海盐。”她挣扎着起身，膝盖撞到浴缸边缘时发出闷响。自从鳃裂出现后，骨质酥松和肌肉抽搐就成了家常便饭，医生开的补充剂根本抵不过身体对海水的渴求。
浴室门被轻轻推开，阿特拉斯站在门口，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担忧。他的左臂缠着绷带，昨天又有大片鳞片脱落，露出下面淡金色的皮肤——那颜色像极了夕阳下的海面，是人类基因在他体内觉醒的证明。
“别碰那个。”苏暖阳打掉他伸向电解质检测仪的手。自从发现彼此的基因会通过接触产生电流，阿特拉斯就对所有电子设备充满警惕，仿佛那些仪器会偷走他们的秘密。
他固执地拿起海盐袋，用爪子撕开一个小口，将白色颗粒撒进浴缸。海水接触到苏暖阳颈侧的鳃裂，薄膜立刻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嗡鸣。这种声音只有阿特拉斯能听见，像是两族基因在低声交谈。
“今天的抽搐次数少了三次。”苏暖阳看着监测仪上缓慢回升的数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阿特拉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伤口贴向自己的鳞片脱落处——两道伤口接触的瞬间，蓝色的电弧沿着皮肤游走，苏暖阳突然清晰地“看见”了浴室水管里水流的走向，而阿特拉斯则发出满足的喟叹。
“巧克力。”他轻声说，这是他学会的第三个完整人类词汇。苏暖阳的血液里含有微量可可碱——那是她每天早上喝咖啡留下的痕迹，此刻正通过生物电流传递给阿特拉斯。
这种奇妙的连接让苏暖阳心跳加速。她抽回手，假装整理仪器：“别总做这种实验，父亲笔记里说，频繁的基因共鸣会加速变异。”话虽如此，她却忍不住着手腕上残留的电流感。
阿特拉斯没有说话，只是蹲在浴缸边，用爪子轻轻拨动水面。他的倒影在涟漪中破碎又重组，淡金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苏暖阳突然意识到，他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像蓝鳞族，就像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
“明天我们去污水处理厂。”苏暖阳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赵上校不会想到我们躲在那种地方。”她没说的是，那里的高浓度盐分能暂时缓解鳃裂带来的灼痛感。
阿特拉斯的鳞片瞬间泛起警告的红色。他猛地站起来，爪子在瓷砖上划出深深的痕迹：“那里有化学污染。”蓝鳞族对毒素的敏感远超人类，污水处理厂的重金属残留会灼伤他的皮肤。
“我会准备防护凝胶。”苏暖阳拿出一个金属罐，里面是她用父亲配方调制的药膏，“就像你保护我那样，这次换我保护你。”
阿特拉斯的眼神柔和下来，他伸出手，轻轻触碰苏暖阳颈侧的鳃裂。薄膜在他指尖下微微收缩，像害羞的海葵。苏暖阳能感觉到电流顺着血管蔓延，在心脏处形成温暖的漩涡——那是两族基因在无声地拥抱。
深夜，苏暖阳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她摸向床头柜的水杯，却摸到一片冰凉的鳞片。阿特拉斯蜷缩在地板上，全身肌肉紧绷，淡金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他正在经历鳞片脱落的痛苦，却死死咬着毛巾不肯发出声音，生怕吵醒她。
苏暖阳轻轻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伤口贴在他的皮肤上。蓝色的电弧再次亮起，这次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痛苦——像是无数根针在刺穿鳞片，又像是被强行从族群意识中剥离的撕裂感。
“别怕，我在。”她低声说，任由电流将两人的意识缠绕在一起。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像一条一半是人类、一半是蓝鳞族的奇异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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