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融合舱的内壁流淌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当苏暖阳的意识从混沌中挣脱时，首先感知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节律在体内共振——左肺仍在进行人类式的空气交换，右肺却泛起鳃裂般的冰凉波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淡蓝色的雾气从唇间溢出。
“阿特拉斯？”她开口时，声音里混杂着另一个低沉的声部，像是深海传来的回声。舱体中央的全息投影显示着他们的生理数据：苏暖阳的脊椎两侧浮现出蓝金色的鳞纹，在皮肤下游走如活物；阿特拉斯的颈部动脉旁多了一道淡粉色的膜状结构，那是临时演化出的肺泡组织。
“我们……共享了循环系统。”阿特拉斯的意识在她脑海中响起，这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意念传递。苏暖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当她想抬起右手时，阿特拉斯的左手竟同步做出了相同动作，两人的影子在舱壁上重叠成一个模糊的双生轮廓。
这种共生状态远比预想中更紧密。当苏暖阳集中精神回忆父亲的笔记时，阿特拉斯的瞳孔会浮现出珊瑚文字的倒影；而当阿特拉斯调动生物电时，苏暖阳的指尖会迸发出细碎的蓝火花。量子融合舱的主控屏突然亮起警告：“基因熵值：17.3%（安全阈值20%），意识切换次数：3/极限10”。
“每次切换主导权，我们的基因稳定性就会下降。”苏暖阳抚摸着胸口跳动的双重心跳，那里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能看到两种颜色的血液在血管里交织成螺旋状，“这像是在透支生命。”
阿特拉斯的意识泛起一阵愧疚的涟漪：“对不起，是我坚持启动融合程序。”苏暖阳摇摇头，指尖划过他锁骨处新生的人类皮肤——那里还残留着鳞片蜕去的淡粉色痕迹。在收割者的舰队笼罩地球轨道时，这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通过量子纠缠将两族基因深度绑定，创造出一个同时理解陆地与海洋、逻辑与情感的“证明体”。
舱门缓缓开启，刺眼的白光涌入。苏暖阳下意识地闭上眼，却通过阿特拉斯的视觉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他们身处收割者母舰的核心舱室，无数根发光的生物电缆从穹顶垂下，连接着悬浮在半空的两族胚胎库——人类的胚胎浸泡在淡黄色营养液中，蓝鳞族的卵则像一串串发光的绿葡萄。
“欢迎来到审判场，实验体734号与109号。”一个无性别差异的电子音在舱室回荡，收割者主脑的三维投影在他们面前展开，那是一个由无数几何图形组成的流体状存在，“你们有12小时决定两族文明的最终形态。”
苏暖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阿特拉斯的意识迅速接管了身体的平衡机能。她这才意识到，这场共生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阿特拉斯一首在用自己的神经能量保护她，代价是他的鳞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
“别这么做。”苏暖阳的意识用力推搡着他，“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阿特拉斯的回应是一阵温柔的震颤，他将自己关于深海星空的记忆共享给她：无数发光的浮游生物组成星座，蓝鳞族的孩子们在珊瑚丛林中追逐潮汐的影子。
“这是我想守护的世界。”他说，“也是你父亲曾见过的景象。”
当苏暖阳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右手覆盖着蓝金色的鳞片，而阿特拉斯正用带着人类指纹的手指，轻轻触碰那些新生的鳞纹。在量子纠缠的微光中，他们的影子终于完全重叠，分不清哪里是陆地的骨，哪里是海洋的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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