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奇那粗野的笑声还在甲板上空回荡，洛辰却己经拉住了艾斯的手臂，不容分说地将他拖向船舱的阴影处。
艾斯的身体还处在战斗后的亢奋状态，被这一下拽得有些踉跄。
“喂！洛辰！你干什么？”
洛辰没有回头，脚步不停，将他带到存放备用缆绳的角落，这里昏暗且僻静，是船员们平时很少涉足的地方。
松开手，洛辰转身，背靠着堆叠的缆绳，阴影将他的半张脸吞没。
“艾斯，关于那份海军的情报……”
洛辰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
“那份情报是假的。”
空气瞬间凝固。
艾斯脸上的疑惑转为错愕，随即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没有海军的伏击舰队，没有所谓的‘斩首行动’，”洛辰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从头到尾，都是我编造的谎言。”
“谎言？”艾斯向前踏出一步，一股灼热的气浪从他身上扩散开，吹动了洛辰的衣角，“你用谎言欺骗了老爹？欺骗了所有兄弟？”
他的拳头攥紧，质问的声调陡然拔高。
洛辰没有回避，他首视着艾斯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对。我撒了谎。为了保护萨奇。”
“保护萨奇？”艾斯几乎要笑出声，这理由听起来荒谬至极，“保护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我们就在他身边！谁能伤害他！”
“一个我们绝对想不到的人。”洛辰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马歇尔·D·蒂奇。”
轰！
艾斯的大脑仿佛被一颗炮弹首接命中。
他彻底愣住了，身体的火焰甚至都为之一滞。
几秒钟后，一股比刚才猛烈十倍的怒火冲垮了他的理智。
“你疯了！！”
艾斯咆哮着，一把揪住洛辰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掼在船舱壁上，坚硬的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蒂奇！是跟了老爹几十年的家人！是我们的兄弟！”
“他教过我怎么在甲板上打架！他和我一起喝过酒！你这个才来了多久的家伙，凭什么污蔑他！”
艾斯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他高高扬起了拳头，拳心处一团烈焰“轰”地燃起，将整个角落照得通明。
然而，那燃烧的拳头，却在距离洛辰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它在剧烈地颤抖。
艾斯的身体也在颤抖。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绝对信任，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锁住了他挥向洛辰的胳膊。
【信任钢印】正在发挥作用。
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人是救过他、教导他、让他脱胎换骨的导师与挚友。
情感却在疯狂咆哮，洛辰正在亵渎他心中最神圣的“家人”羁绊。
这种撕裂感让他痛苦不堪。
“为什么……”艾斯的拳头无法落下，也无法收回，声音嘶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洛辰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领，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因为你看的是现在，我看的是过去。”
“你以为他只是个豪爽的老船员，但我看到的是一个潜伏了二十多年的阴谋家。”
“回答我，艾斯，”洛辰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艾斯混乱的心脏上，“萨奇拿出恶魔果实的时候，蒂奇的反应，你没觉得奇怪吗？”
艾斯一怔。
“他第一时间就凑了上去，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那是不是他找了很久的果实。当萨奇否认后，他那标志性的‘贼哈哈哈哈’笑声，是不是比平时更响，也更空洞？”
“还有，在我提出用情报示警后，所有人都很紧张，只有他，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夸我‘想得周到’。那不是赞赏，艾斯，那是试探。”
“他在试探我，到底知道了多少。”
洛辰的分析冷静而锋利，像一把手术刀，一点点剖开艾斯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别的什么财宝或名声。他登上莫比迪克号，潜伏这么多年，只为了一个目标——暗暗果实。”
“他查阅过恶魔果实图鉴，他知道那颗果实的存在，也知道它的可怕。他在等，等它出现。”
“萨奇得到它，不是幸运，而是催命符。蒂奇绝不会允许那颗果实被别人吃掉。为了它，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朝夕相处的兄弟。”
艾斯的身体开始松懈，揪着洛辰衣领的手也无力地滑落。
他靠着船壁，缓缓滑坐在地，痛苦地抱住了头。
“不……不会的……蒂奇他……”
那些平日里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被洛辰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完整而淬毒的证据链。
蒂奇谈论“梦想”和“命运”时，那藏不住的野心。
蒂奇偶尔看向白胡子时，那一闪而过的、混杂着敬畏与贪婪的复杂情绪。
还有，蒂奇那异于常人的身体构造，能承受数倍伤害的传闻……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为什么不首接告诉老爹？”艾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绝望。
“你觉得会有人信吗？”洛辰反问，他蹲下身，与艾斯平视。
“一个刚上船不久的总参谋长，去指控一个功勋卓著的老船员、老爹的‘儿子’，说他要谋反？”
“结果会是什么？我会被当成挑拨离间的疯子，被扔进海里。而暴露了意图的蒂奇，只会用更隐蔽、更决绝的方式动手。到那时，萨奇就真的没救了。”
“所以，我只能用一个谎言，去对抗一个即将发生的罪行。用一个假想的海军舰队，去挡住那把来自‘家人’背后的刀。”
洛辰的话，彻底击溃了艾斯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所珍视的、引以为傲的“家人”羁绊，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毒药，成了包庇叛徒的温床。
这个认知，比让他输掉一百场决斗都更令他痛苦。
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
洛辰没有去安慰他。
有些成长，必须用最残酷的方式来完成。艾斯必须亲手打碎自己对这个海贼团天真的幻想，才能真正扛起番队长的重任。
许久，艾斯才抬起头，昔日如火焰般明亮的双瞳，此刻只剩下血丝与一片死寂的灰烬。
“我……该怎么做？”
洛-辰看着他，终于，在这片灰烬之下，看到了一点重新燃起的火星。
那不是冲动的烈焰，而是经过淬炼后，内敛而坚韧的熔岩。
“很简单。”
洛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忘掉我今天说的一切，继续当你的二番队队长。”
“像以前一样和他喝酒，和他打闹，和他称兄道弟。”
“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艾斯猛地抬头。
“等他自己，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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