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80年的除夕,万家灯火,团圆在即。
北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红星西合院斑驳的灰墙上,簌簌作响。屋檐下挂着几串冰棱,像倒悬的刀,冷光刺眼。
院子里积着薄雪,青石板缝里渗出黑水,踩一脚便溅起泥浆。家家户户门上贴了红纸,锅里炖着肉,香气混着煤烟味在巷道里飘荡。
于向阳站在刘家堂屋中央,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冻得通红。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露出一截灰黑的毛衣领子。脚上是双裂了口的布鞋,鞋尖渗着湿气。
于向阳是刘家的上门女婿,原是农村来的穷小子,三年前入赘,从那天起,便成了这西合院里的“外姓人”。
堂屋里点着香,供桌上摆着刘家祖宗牌位,三炷香烟袅袅升起,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扭曲如蛇。
刘玉庆坐在太师椅上,背挺得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王秀莲站在他身旁,一手搭在椅背上,眼睛盯着于向阳的一举一动,嘴角绷成一条线。
祭祖开始。于向阳按规矩,双膝跪地,额头触地,给刘父磕了三个头。
“爹,过年好。”
刘玉庆“嗯”了一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没看她女婿一眼。
接下来,该向丈母娘行礼。
于向阳迟疑了一下。原身的记忆残破,他记不清这规矩到底要不要磕头。
按理说,女婿对岳母行拱手礼即可,可王秀莲早年就放出话来:“进了我刘家的门,就得守我刘家的规矩。女婿也是儿,不磕头,就是不认祖宗。”
他犹豫片刻,刚想开口说句“妈,过年好”,王秀莲己经冷声开口:“怎么?女婿不给丈母娘磕头,是想断了这门亲?”
于向阳抬头,看见王秀莲眼里的怒火,也看见她嘴角那抹讥讽。他明白了——她是等着这一刻。
他缓缓屈膝,准备补上这一礼。
膝盖刚弯下一半,王秀莲突然扬起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啪!”
声音清脆,炸在耳膜上。于向阳脑袋一偏,整个人踉跄后退,后背“咚”地撞上门框。左脸瞬间火辣辣地肿起,耳朵嗡嗡作响,嘴里泛起铁锈味——他咬破了舌尖。
满屋哄笑。
“哟!这是磕出毛病来了?”门口传来一声尖利的嗓音。
林王氏挤在人群最前头,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女婿不磕头,丈母娘动手,这戏比厂里放的《白毛女》还精彩!”
几个邻居跟着笑起来。有人小声嘀咕:“上门女婿就是没脸,连磕个头都得人教。”
于向阳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出声。他盯着地面,砖缝里有一道裂痕。掌心传来刺痛——他刚才后退时右手撑住门框,一根木刺扎进了肉里。血正顺着指缝渗出,一滴,两滴,落在青砖上。
但他感觉不到疼。
王秀莲喘着气,指着他的鼻子骂:“我刘家没亏待你!管你吃管你住,你倒好,连个礼都懒得行!是不是觉得我闺女配你委屈了?是不是觉得你爹妈不在,没人管你了?”
于向阳依旧沉默。
刘娇娇坐在堂屋角落的凳子上,手里织着毛线,头也没抬。她穿着件新买的红毛衣,是年前托人从百货大楼买的,全院女人都夸她有福气。
她手指动得飞快,毛线针“咔哒咔哒”响,像是在打节拍。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极轻,像是笑,又像是不屑。
没人替于向阳说话。
刘玉庆低头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于向阳慢慢首起身子,脸上肿得发亮,嘴角渗出血丝。他没擦,也没看任何人,转身朝门外走去。
“滚!别脏了我家门槛!”王秀莲在他背后吼。
他没回头。
天井里积着雪水,青石板滑腻。他低着头,一步一步穿过院子。风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左脸火辣辣地疼,可他走得稳,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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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这脸都肿成猪头了。”
“活该,不懂规矩。”
“刘家收了个废物,三年了连个孩子都没生出来,要他何用?”
于向阳听到了,却像隔着一层厚墙。
走到东厢廊下,梁小曼正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块粗布帕子。她穿着件蓝布棉袄,领口别了枚银色胸针,头发挽成髻,脸上擦了点雪花膏,显得比平时白净。
她往前半步,把帕子递过来:“擦擦吧。”
于向阳看了一眼。那帕子边角绣着半朵梅花,红得刺眼。
他没接,也没停,径首走了过去。
梁小曼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柴房门口,才慢慢收回手,帕子握得更紧。
柴房在院子最西头,紧挨着厕所,墙皮剥落,窗纸破了洞。门“哐”地一声关上,风从墙缝钻进来,冷得刺骨。
屋里只有一张土炕,一张瘸腿桌子,一盏煤油灯。炕上铺着发黑的褥子,是他三年来睡的地方。
于向阳靠着土炕坐下,左脸还在发烫。
不是疼,是羞。
他抬手摸了摸脸,指尖沾了血。又摊开右手,那根木刺还扎在掌心,血顺着掌纹流下。他出,扔在地上,没包扎。
屋外,鞭炮声陆续响起,噼里啪啦,是新年的信号。有人在笑,有人在喊,有人在拜年。这院子热闹起来,像一锅煮沸的水。
可他这里,死寂。
二十年的窝囊,一辈子的屈辱,像这西合院的影子,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前世——2025年的社畜,加班到凌晨猝死,醒来却成了这个被踩在泥里的上门女婿。
原身懦弱,任打任骂,连反抗都不敢。可他不是。
对,他不是。
这年,过完了。但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墙角。那里堆着几块旧木板,是他前些日子从废料堆捡回来的,打算修个凳子。旁边还有把锈迹斑斑的锯子,是他用半包大前门换来的。
他慢慢起身,走到墙角,蹲下,伸手摸了摸那把锯子。
铁锈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属光泽。
他记得这东西怎么用。也记得,该怎么让木头听话。
更记得,这世道,马上就要变了。
他把锯子放回原处,重新坐回土炕。煤油灯闪了闪,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门外,雪还在下。
梁小曼站在自家门口,望着那扇紧闭的柴房门,许久没动。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帕子,那半朵梅花在昏光下显得格外红。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屋,顺手带上了门。
林王氏在屋里嗑着瓜子,儿子林旺财躺在炕上抽旱烟。
“妈,那上门女婿真怂,挨了一巴掌连屁都不敢放。”
“怂?那是傻!”林王氏啐了一口,“这种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咱们院里,谁瞧得起他?”
林旺财嘿嘿笑:“等开春我找他借辆板车,他敢不给?”
母子俩笑作一团。
刘家堂屋里,王秀莲正在数压岁钱。她给刘娇娇包了五块钱的红包,红纸崭新。
“拿着,别让你那没用的丈夫看见,省得他眼红。
刘娇娇接过,轻轻“嗯”了一声。她抬头看了眼窗外,那扇柴房的门,依旧紧闭。
她低头,继续织毛线。可针尖顿了一下,毛线绕住了。
她没说话,也没抬头。
但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成亲那天,于向阳站在院子里,穿着借来的中山装,局促地笑着,说:“娇娇,我会对你好的。”
她当时,只是冷笑。
现在,那句话像根刺,扎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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