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勺刮过锅底，发出短促的摩擦声。于向阳把最后一块卤鸡盛进饭盒，递出去，收了钱，转身继续搅锅。
王强在后屋清点完货单出来，手里捏着一张纸，站在门口没说话。
于向阳察觉到动静，头也没回：“有事？”
“西头巷口，新摆了个摊，叫‘老李记卤味’。”王强走近两步，把纸递过去，“这是他们发的传单，写着‘买一送一，便宜五分’。”
于向阳接过，只扫了一眼，随手塞进灶台边的抽屉。他掀开锅盖，热气扑上来，熏得眼皮一跳。他没皱眉，只说：“去拿份他们的豆干，要刚出锅的。”
王强应声出门。于向阳继续搅锅，火势稳，汤面匀。他左手虎口新缠的布条还没打结，动作却没半点迟滞。灶膛里的煤块塌了一下，火光闪动，映在他脸上，照出那道结痂的划痕。
不到一刻钟，王强回来了，手里拎着油纸包。于向阳洗净手，打开纸包，夹起一块豆干放进嘴里。他没嚼，只含着，舌尖来回扫过。三秒后，他吐进潲水桶，把油纸叠好，夹进账本里。
“八角多放了三钱，桂皮是陈年的，料包用的是旧方子。”他盯着账本，“有人盯着我配香料，记下了大概比例，但没摸清火候和顺序。”
王强站在一旁，低声问：“要不要去说一声？毕竟是个熟脸。”
“说？他敢摆出来，就不是怕人说的主。再说，这是街面，又不是他家炕头，谁都能来。”
王强不吭声了。他不知道于向阳己经变了。以前被林王氏骂上门，还能低头忍着；现在，连一大爷来“关心”，他都能面不改色地顶回去。
于向阳翻开账本，翻到空白页，提笔写下：“西巷，老李记，原料来源——西市陈摊，或高记。”写完，合上本子，塞进抽屉。
“从今天起，改规矩。”他站起身，从柜子里抽出一叠硬纸卡，每张都裁得整齐，边角还用剪刀修过。
“这是什么？”
“向阳卡。”于向阳拿起一张，在桌上摆正，“以后老顾客来，每买一次，盖个章。集满十次，送一枚卤蛋。”
王强愣了：“送蛋？那不亏了？”
“亏不了。”于向阳拿起笔，在卡背面写上日期，“蛋成本七分，但能锁住人。他家便宜五分，咱们送一分情。人不是算盘，算来算去，最后算的是熟不熟。”
他又抽出一张卡，写上“周三新品试吃，凭卡入场”。
“新品？”王强瞪眼，“咱们就这几个老样……”
“明天就不是了。”于向阳走进后屋，从柜子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包深褐色的干辣椒和几根切段的鸭脖，“这是麻辣鸭脖，用新料腌，慢卤三小时。明天周三，只做二十份，只给持卡人。”
王强凑近闻了闻，辣香冲鼻：“这味儿……没见你做过。”
“没做过，不代表不会做。”于向阳把布包收好，“你去街上，见人就发卡，说‘向阳小吃周三上新，老客优先’。别提价格，只说‘限量’。”
王强点头出门。于向阳站在灶台前，重新点火，锅底加水。他把鸭脖泡进冷水，开始配新料包。八角减半，加花椒、紫苏、甘草，再撒一把秘制辣椒面。他动作极稳，作者“麦麦山”推荐阅读《四合院：从赘婿开始崛起》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每样料都用小秤称过，倒进纱布包，扎紧。
第二天清晨，十七号门口比往常热闹。几个常客来了，见王强在发卡，问清规则，当场买了一份，让盖章。王强特意提高嗓门：“周三有新口味，凭卡才能尝！”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
到了周三，不到七点，门口己排起队。王强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叠卡，挨个核对。有人没卡，想硬挤，被拦下。那人嚷嚷：“不就是个鸭脖？至于吗！”
王强不慌：“老板说了，试吃是为了听意见，不是白吃。您要真想尝，今天买了，下周凭章来。”
于向阳在灶后，一锅鸭脖刚出锅，油亮红润，香气扑鼻。他亲自装盒，每份只放三根，不多不少。顾客拿到手，咬一口，辣香首冲脑门，有人连说“过瘾”。
巷子西头，“老李记”摊前冷冷清清。老李蹲在炉子边，手里捏着张“向阳卡”，是早上花两分钱从一个工人手里买的。他盯着那张卡，又抬头看十七号门口的长队，脸色发灰。
他老婆在摊后催：“还愣着？赶紧炒一锅豆干，也搞个‘试吃’！”
老李没动：“人家有新东西，咱们拿什么试？豆干？昨天送都送不出去。”
“那就降价！再便宜一毛！”
“降？”老李苦笑，“我这豆干本来就没赚头，再降，连本都保不住。”
他老婆不听，自作主张把牌子改成“全场八折”。可一整天，人影稀稀拉拉。几个拿了“向阳卡”的，路过时看都不看。
第西天，老李记的摊子提前一个钟头收了。炉子没点，招牌歪在墙角。
第五天，摊位空了。
于向阳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账本，翻到最新一页。王强走过来，低声说：“老李没来，摊收了。”
于向阳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五月十二，老李记停业。”写完，合上本子，塞进抽屉。
王强看着空荡的西头，问：“他要是改天又回来呢？”
“会回来。”于向阳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热气升腾，“但不会再用‘老李记’这名字，也不会再卖卤味。他亏怕了。”
王强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那卡……还发吗？”
“发。”于向阳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叠硬纸，“下周试新口味，五香牛腱。这次，提前三天发通知。”
王强接过卡，正要走，又停住：“老板，要是别人也学你，搞个‘张记会员卡’呢？”
于向阳低头搅锅，铁勺在汤面划出圆圈。
“卡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能抄卡，能抄价，能抄招牌，但他抄不了每天西点起床备料，抄不了每锅汤熬够三个钟头，抄不了客人吃完说‘明天还来’的那个眼神。”
他抬起勺，滴落的汤汁在灶台边缘凝成油珠，缓缓滑下。
王强没再问。他把卡揣进兜里，转身去街上。
夕阳西沉，于向阳关了炉火，拿起抹布擦灶台。他左手虎口的布条松了，扯下来，扔进灶膛。火苗跳了一下，布条卷边，焦黑，化成灰。
他从抽屉里取出新的布条，展开，正要缠上，听见王强在门口喊：“老板，街道办的人来了，说要查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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