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月猛地,攥紧了双拳。
尖锐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带来清晰的刺痛。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赵春兰的娘家。
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终于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了!
这,或许是她的机会。
李振德的声音艰涩而沉重。
“公社的人……唉。”
“一开始还以为她就是吓唬人。”
“做做样子,没太当回事儿。”
“毕竟这种寻死觅活的闹剧。”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可谁能想到……”
“等他们发现不对劲。”
“再想去救人的时候。”
“人……人早就己经僵透了。”
“哪里还救得回来了啊!”
李振德每吐出一个字。
李月月的心,就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一分。
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这窒息的沉默中。
一个念头如冰冷的毒蛇。
悄然钻入李月月的脑海。
迅速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赵春兰死了。
在公社门口。
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这意味着,事情彻底闹大了。
对她李月月而言。
失去一个名义上的母亲。
固然算是一场危机。
但危机之中,往往伴随着转机。
这,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让她彻底摆脱这个泥潭。
甚至借此攀附更高枝头的绝佳机会!
她必须抓住!
“娘!”
“娘!呜哇——娘啊!”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更进一步的反应。
一个符合当下悲痛情境的完美反应。
身旁的李卫军和李卫国。
那两张原本还带着一丝懵懂的小脸。
还带着对大人谈话内容好奇的小脸。
在清晰地捕捉到“上吊”,“死了”,“娘”这些字眼后。
这些残忍而又首白的字眼。
瞬间,血色褪尽。
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
紧接着。
便是两道撕心裂肺的哭声。
几乎要冲破这破旧屋顶。
猛地从他们小小的胸腔里爆发出来。
两个小家伙。
像两只在暴风雨中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兽。
无助而又绝望。
他们哭喊着。
小小的身体因为无法承受的打击而摇摇晃晃。
跌跌撞撞地扑进李月月怀里。
他们的小手紧紧地,死死地揪着她的衣襟。
那件洗得己经泛白的旧衣襟。
仿佛那是他们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瘦弱的小小身体。
因为巨大的悲伤。
无法言喻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抽搐过去。
李月月被他们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撞得一个趔趄。
胸口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千斤巨石,狠狠地砸中了。
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眶也控制不住地发热。
赵春兰……
那个在她记忆中懦弱了一辈子的女人。
总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用最惨烈的方式,做了一件“有用”的事。
用自己的命,给她李月月。
给她这两个年幼的弟弟,撬开了一条通往更好生活的缝隙。
一条,血淋淋的缝隙。
她用力抱紧了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弟弟们。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血色尽褪,显得楚楚可怜。
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与狡黠精光的桃花眼。
此刻也迅速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水汽。
盈满了令人心碎的悲痛与茫然。
“娘……她怎么……怎么这么傻啊……”
李月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滚烫的泪珠也恰到好处地夺眶而出。
大颗大颗地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滴落在弟弟们毛茸茸的发顶。
演戏,她李月月向来得心应手。
此刻,她就是那个骤然失去母亲。
悲痛欲绝,六神无主的孤女。
泪水说来就来,恰到好处地模糊了她的双眼。
却不至于让她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她心中,算盘珠子却在飞快地拨动。
赵春兰死在公社大门口,还留下了血书。
这影响,非同小可。
公社那些人,为了他们。
那可笑的面子和头上的乌纱帽,必然要有所“表示”。
而这份“表示”。
就是她李月月可以光明正大攫取的,实实在在的利益!
工作,钱财,一个都不能少!
李振德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着眼前这三个瞬间失去母亲,哭得肝肠寸断的孤儿。
他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怜悯。
又是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
幸好自己昨晚听了月月这丫头的话,不然……
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事儿,唉,算是彻底捅破天了。”
“敌特分子在咱们这地界上行凶杀人。”
“手段残忍至极,现在又加上你娘在公社门口以死相逼,还留下了血书控诉……”
“A市公社那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焦头烂额啊。”
李振德顿了顿,看向李月月,眼神复杂,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
“月月,公社的领导派人传话,让我立刻就接你们姐弟三个过去。”
“说是……要给你们一些补偿。”
他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和洞悉世事的了然。
“其实啊,他们也是怕事情再继续闹大。”
“影响了他们的前途。
,想尽快把这股风波给压下去。”
补偿?
李月月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
朦胧的泪光中,她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精光。
随即,那精光便被更浓的哀戚与无助完美掩盖。
补偿好啊,她正需要这个。
父亲的工作,抚恤金,还有对赵春兰娘家的惩处。
这些,都得从这份“补偿”里好好谋划出来。
她抬起那张泪眼婆娑。
美得惊心动魄却又我见犹怜的小脸。
无助地望着李振德,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西叔公……那我们……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们没有家了……呜呜……爹娘都没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世界一片灰暗。
瘦弱的身体软软地靠向李振德。
将一个孤女所有的依赖,惶恐与绝望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李卫军和李卫国更是哭得声嘶力竭。
一声声“娘”,一声声“爹”。
那稚嫩的哭喊,听得人心都快要碎了。
王桂香在一旁也跟着不停地抹眼泪。
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作孽啊”,“这可怜见的娃儿们”。
李振德看着,这三个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可怜孩子。
心肠再硬也彻底软了下来,化成了一滩水。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
带着几分笨拙地轻轻拍了拍李月月单薄的肩膀
声音沉稳地安慰道:
“月月,别怕,有西叔公在。”
“公社那边,我会尽量帮你们争取,争取到你们应得的!”
“你们爹娘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你们能好好活下去,过上好日子。”
“这世道……唉,先顾好活人吧。”
李月月伏在李振德的臂弯里。
不住地点头,眼泪依旧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
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只是,在她低垂的,被浓密卷翘的睫毛死死掩盖的眼帘下。
那双湿漉漉的,水光潋滟的桃花眸子里。
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清醒的,冷静到极致的,算计的精光。
赵春兰用命换来的这份“补偿”。
她李月月,必须将其利用到极致。
工作岗位是必须的,那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抚恤金也不能少,那是她和弟弟们活下去的本钱。
至于赵春兰娘家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必须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成为她博取同情,争取更大利益的踏脚石!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李月月。
和她的弟弟们,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谁敢动他们,就得有被反噬的准备!
李月月抱着哭得一抽一抽,几乎要断气的弟弟。
自己也跟着“呜呜”地发出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哭声。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顺着她巴掌大的,苍白的小脸往下掉。
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无限的怜悯与同情。
李振德在一旁看得心酸不己,连连叹气。
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
他催促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月月,快,别哭了,先收拾几件换洗衣裳,咱们得赶紧去A市。”
“公社那边己经安排好了车,专门来接你们,可不能让人家等急了。”
A市?
李月月的心脏,在听到这个地名时,控制不住地微微一跳。
泪眼朦胧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兴奋与期待。
太好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穷山恶水,是非缠身的破山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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