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黑水巷。
夜色深沉。
青砖黛瓦的独栋小院。
被浓重的暮色包裹，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空气里，弥漫着枯叶腐败的潮湿气息。
林安深的车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推门走进书房，未开灯。
满室的墨香与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却压不住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怒意。
他走到书桌后坐下，高大的身躯陷入宽大的红木椅中。
“咔哒。”
厚重的实木门被他反手带上。
极致的寂静让人的心跳声都变得清晰。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摔东西。
只是安静地坐着，任由自己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他闭上眼。
李月月那张又纯又媚的小脸，却不受控制地在黑暗中浮现。
她软糯又狡黠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林副主任，您看您这生命线，这么长。”
“比我的还长呢！我们真的不合适。”
呵。
不合适。
林安深的嘴角，在黑暗中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梦里那个温顺如猫，攀着他脖颈娇声唤“老公”的女人。
和现实里那只爪牙锋利，嫌他命长的小狐狸。
两个身影交错重叠，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林安深骤然睁开眼。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骇人。
充满了捕食者的专注与残忍。
不合适？
他林安深活了36年，看上的人，就没有不合适的。
她想找个多金短命的？
他可以比任何人都有钱。
至于短命……
他会让命长，才有更长的时间。
用更多的方式，把她疼到骨子里。
一辈子。
他扯开领口的第一颗风纪扣。
那身象征权力的干部服，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束缚。
“人呢！”
他对着门口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冰渣。
守在门外的警卫员小王一个激灵，连忙推开门。
“主任，您有什么吩咐？”
“林国华呢？”
林安深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小王的声音发虚。
“回主任，大少爷他……下午说约了同学吃饭，还没回来。”
“把他给我叫回来。”
林安深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立刻。”
“马上。”
温和的试探，看来是行不通了。
那只小狐狸，比他想的还要狡猾。
既然她怕他命长。
那他就让她看看，命长的男人。
能用多长的时间，布下一张她永远也逃不掉的网。
第一步，就是剪掉她所有不该有的念想，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不多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国华被警卫员带了回来。
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尽，显然是从饭局上被首接拎回来的。
他一进书房，就看见父亲坐在昏暗的台灯下。
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冰冷的黑色手枪。
金属零件拆开，又合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咔哒”声。
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林国华的心上。
他的呼吸一滞，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完了。
这是他老子怒火攻心，要见血的前兆。
他喉结滚动，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声音干涩。
“爸，您……找我？”
林安深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用绒布擦拭着乌黑的枪管。
那上面泛着一层森然的冷光。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冷冷地将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十七岁的少年，身形挺拔，眉眼英气。
他脑中闪过李月月那句天真的问话。
“您看，他跟我合不合适？”
原来如此。
这逆子，竟敢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成了那小狐狸眼中的另一条退路。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烧红的毒针。
狠狠刺入林安深的心脏。
“跪下！”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山崩地裂般的怒气及威压。
林国华膝盖一软。
身体的反应快于思想，“咚”的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膝盖骨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对于这个父亲，他是从骨子里感到畏惧。
他这个爹，性格冷漠严厉到了极点。
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从小到大。
说打就打，那是真的往死里下手。
“爸，我……我最近没闯祸。”
林国华垂着头，声音都在发颤，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林安深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枪，拿起一份报纸。
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杀气的人不是他。
“你的东西，我己经让人收拾好了。”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比任何怒吼都让林国华感到恐惧。
“明天一早，去部队报到。”
林国华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满是不可置信的错愕。
去部队？
现在？
这比父亲原先的计划，整整提前了三年！
“爸！”
他声音干涩，试图挣扎。
“为什么这么突然？是不是……是不是今天的相亲，被那个女人嫌弃了？”
“嫌弃”二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安深的心脏。
他脑中闪过李月月那张明媚又狡黠的小脸。
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这张年轻英挺，足以让任何少女心动的脸。
一股混杂着暴怒与嫉妒的无名邪火，轰然冲上天灵盖。
他林安深的儿子，凭什么？
凭什么比他，更有资格讨那个小狐狸的欢心？
林国华完全没察觉到死亡的凝视，还在自作聪明。
在他看来，父亲不过是一时兴起，对一个乡下丫头能有多认真？
没准就是被拒了，面子上挂不住。
他自以为猜中了父亲的心思。
压低声音献策，语气里带着一丝男人都懂的轻浮。
“爸，您是什么身份，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您要是真看上她了，在外面给她找个住处养着不就行了？”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给点钱和好处，她还不感恩戴德？”
“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大动肝火，还要把我发配到部队去？”
轰！
林国华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圈养？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安深的心上。
他捧在心尖，要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风风光光迎进门的女人。
他要让她成为这座城市里，所有女人都艳羡的存在。
到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嘴里，竟成了可以随意圈养在外的玩物？
这不仅是侮辱他。
更是在亵渎他放在神坛上的珍宝！
林安深眼底最后一点温度，彻底被森然的杀意取代。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冷得能刮下冰渣。
“说完了？”
林国华终于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父亲的眼神，不再是训诫。
而是像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一个必须被清除的死物。
林安深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儿子完全吞噬。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目光像刀子，一寸寸刮过林国华那张惨白的脸。
“看来，只是去部队还不够。”
林安深嘴角的弧度冰冷刺骨。
“得去最苦，最没有人烟的地方。”
“才能把你这一脑子肮脏的，自以为是的念头，都给我磨干净！”
林国华浑身一颤，脸瞬间惨白如纸。
“不！爸！”
他猛地抬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膝行着向前，绝望地去抓父亲的裤脚。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错得离谱！
去最苦的地方当兵，那不是磨练。
那是惩罚，是要活活扒掉他一层皮的地狱！
“我错了！爸，我真的错了！”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
“我不该乱说话，我不该……我不该胡说八道！您别送我去，求您了！”
林安深面无表情，一脚踢开他抓来的手。
力道之大，让林国华踉跄着摔倒在地。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动容，只有冰冷的决断。
这个蠢货。
不仅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还敢用最肮脏的言语，去玷污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晚了。”
林安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碴。
“从你嘴里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就晚了。”
他要明媒正娶，用尽一切手段护在羽翼下的珍宝。
决不允许任何人，用哪怕一个字去玷污。
亲生儿子，也不行。
林安深发了气，就沉淀下来。
林国华去军队是既定的计划。
但是得，在他成婚后。
不然，嫁进来的对小姑娘，不太友好。
林安深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国华。
“想不去也行”
“练练！”
“行吧！”林国华垂头丧气，准备放弃的时候。
抬头，看到了不怒自威的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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