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陌生，钻入鼻腔，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医院的独特气息。
玉衡君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一切都是白色的，单调得让人窒息，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走了色彩。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异常沉重，像灌了铅一样，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肌肉的酸痛。喉咙干得发疼，像被砂纸磨过，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
“病人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带着职业性的兴奋。随即，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硬底皮鞋的声音敲击着地面，在这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大约西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病历夹，看到玉衡君睁着眼睛，眼神清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玉衡先生，你终于醒了！”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轻松了不少，“你己经昏迷三个月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玉衡？先生？
陌生的称呼让他皱起眉头，眉宇间染上一丝困惑和警惕。他记得自己的名字是玉衡，但不是什么“先生”。他是无情道的剑尊，是昆仑科技的程序员，是……失去了姜小鱼的人。那个在代码潮水中化作光芒的女孩，她的笑容和最后那句“这次换我救你”，还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疼痛而深刻。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刚抬起一点，就被一阵剧烈的头痛袭击，眼前阵阵发黑。
“别动！”医生连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你刚做完脑部手术，颅内压还不稳定，需要绝对静养！医生的话你得听，不然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脑部手术？
混乱的记忆开始涌入脑海，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与修仙世界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难以分辨真假。
他想起了现实世界的昆仑科技，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面摆满了最先进的电脑设备。他想起了他和姜小鱼的工位相邻，她总是在他熬夜改BUG时，偷偷塞给他一杯热咖啡，然后抱怨说“程序员都是用咖啡续命的怪物”。他想起了他们一起熬夜改BUG的夜晚，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室内是敲击键盘的“哒哒”声，构成一种独特的安宁。
他想起了姜瑶，他现实中的妹妹，那个活泼可爱、总是喊他“哥”的女孩，因为一场意外陷入深度昏迷。他想起了自己为了救她，不顾一切地启动了那个还不成熟的“灵魂数据化传输”实验，试图将她的意识转移到一个安全的虚拟空间，等待合适的治疗方案。
他想起了实验失败时的爆炸，实验室里火光冲天，热浪滚滚。还有……姜小鱼为了救他，推开了他，自己却被掉落的钢筋砸中，倒在一片血泊里，她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放心的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
“小鱼！”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他混乱的意识。他猛地坐起来，不顾医生的阻拦，也不顾身体的剧痛和眼前的发黑，一把拔掉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针头拔出时，带出一小股血珠，滴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格外刺眼。
“姜小鱼呢？她在哪里？！”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恐惧，像濒临绝境的困兽在寻找唯一的希望。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医生被他吓到了，愣了愣才缓过神来，推了推眼镜，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你说的是姜小鱼小姐吗？她……她在隔壁病房，还在昏迷中。不过你别担心，她的情况比你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没醒过来。”
玉衡君没有丝毫犹豫，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双腿却因为长时间卧床而发软，刚站起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干什么去？！”医生连忙扶住他，又气又急，“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下床！”
“我要见她！”玉衡君的声音带着一种偏执的坚定，他必须见到她，必须确认她是安全的，“我必须见到她！”
医生拗不过他，又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只好妥协，让护士找来了轮椅，推着他去隔壁病房。
轮椅在医院的走廊里滑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走廊里很安静，偶尔有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脚步声很轻。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温暖而真实，却驱散不了玉衡君心中的寒意。
隔壁病房的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隙，仿佛在邀请他进去，又像是在阻止他。
玉衡君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示意护士停下，自己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病床上空无一人。
白色的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显然是被人精心整理过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的水杯，杯壁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水痕，旁边散落着几本翻旧了的杂志，显示着这里曾经有人住过，但现在，人己经不在了。
“她人呢？！”玉衡君猛地抓住一个正好路过的护士，眼睛红得像要吃人，那眼神里的痛苦和绝望，让护士吓了一跳，手里的治疗盘都差点掉在地上。
护士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姜……姜小姐她……今天早上己经出院了啊……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各项指标都正常了，就是……就是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记不太清事情了。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反应，慢慢会好的。”
出院了？失忆了？
玉衡君松开护士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才勉强站稳。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席卷了他，比在修仙世界看着姜小鱼化作代码流时还要绝望。他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就能找到她，就能弥补遗憾，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病床边，看着那张空荡荡的病床，仿佛还能看到她躺在那里的样子。他的目光扫过床头柜，突然被一个东西吸引了——那是一部手机，屏幕是暗的，静静地躺在杂志旁边。
他认得，那是姜小鱼的手机，是她用了很久的那部智能机，外壳上还贴着一个可爱的猫咪贴纸，边角己经有些磨损。
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没有密码，屏幕一按就亮了，显示着锁屏界面，背景是一张风景照，是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海边，蓝天白云，海浪拍打着沙滩，宁静而美好。
他下意识地解锁，点开了信息界面。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一条未发送的消息，收件人是“玉衡”，内容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玉衡，这次换我等你】
时间显示，是今天早上七点。
玉衡君看着那条消息，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滚烫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他捂住脸，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她醒了，她没事，她还记得他，她在等他。
所有的绝望和痛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像在黑暗中行走了很久的人，终于看到了光。
“小鱼……”他喃喃道，声音沙哑，却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拿起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回复了一条消息：
【等我，马上就来】
点击发送，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
他放下手机，转身就往病房外跑。他要去找她，他要告诉她，他回来了，他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了，再也不会让她等了。
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而真实，落在他的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玉衡君看着窗外的天空，湛蓝得像从未崩塌过的修仙世界，也像他此刻豁然开朗的心情。
他知道，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是否记得他，他都会找到她。
因为她在等他，而他，也等了她太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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