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雨连下了三天。
姜小鱼蹲在炼丹房的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瓦当汇成细流,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坑。她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是今早玉衡君刚从后山摘了桂花做的,甜香混着潮湿的水汽,在鼻尖萦绕不散。
“还在想审判的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被雨水打湿的凉意。姜小鱼回头,看见玉衡君站在廊下,白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发梢滴着水,手里还提着把伞——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了?”她起身,伸手想替他擦去脸颊的水珠,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
他的掌心有点凉,指尖还沾着泥土,像是刚去过后山的碑林。“去看了看问心阵。”他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有点飘,“谢云澜把阵法的灵力调得很足,恐怕……”
“恐怕想让我在阵里原形毕露,对吧?”姜小鱼接过他手里的伞,往他身边凑了凑,“他拿的那什么天象记录,你信吗?”
玉衡君低头看着她,雨珠顺着他的睫毛滴落,砸在她手背上。“三百年前三月初七,确实有九星连珠。”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但那天,是你第一世的忌日。”
姜小鱼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想起识海里那张被血浸透的婚书残页,想起他日记里“丁未年,她转世为渔家女,不幸溺亡”的记载。原来谢云澜连这个都算到了,竟想用她的忌日做文章。
“那怎么办?”她咬了咬唇,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伞柄,“问心阵真能照出我是穿越的?”
“能。”玉衡君说得干脆,却反手握住她的手,“但我不会让你走进去。”
“可他们都盯着呢。”姜小鱼抬头,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七十二仙门的修士这几日陆续上山,昆仑的空气里都飘着剑拔弩张的味道,“谢云澜说我是夺舍的妖女,三大长老被心魔缠上,整天喊着要除我,你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玉衡君的眼神冷了冷,指尖在她手背上掐出个浅浅的印子。“若他们敢伤你,试试。”
他说得轻描淡写,姜小鱼却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男人三百年前能为了她血洗仇家满门,三百年后自然也能为了她对抗整个仙门。
“别乱来。”她踮起脚尖,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我有办法。”
她从袖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册子,纸页泛黄,边角卷了毛边——正是那本被谢云澜撕过的《自爱手册》。她翻开,指着第三条给玉衡君看:“瞧见没?想杀人时就吃糖。到时候我要是在阵里失控,你就往我嘴里塞糖,保准管用。”
玉衡君的眉头拧成个川字,显然不认同这种胡闹的办法。“问心阵会勾起你最深的恐惧,不是一颗糖能解决的。”
“那加上这个呢?”姜小鱼又掏出张符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传送阵,“我昨天偷偷画的,实在不行,咱就私奔。去东海钓鱼,去南疆吃辣,反正哪儿都比跟这群老古板吵架强。”
玉衡君看着她手里的符纸,突然低笑出声。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喉结处汇成水珠,竟有种说不出的性感。“私奔?”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姜小鱼,你这脑子就不能想点正经的?”
“这怎么不正经了?”她拍开他的手,把符纸塞给他,“你收着,万一我应付不来,你就炸了审判殿,咱们趁乱跑路。”
他没接符纸,反而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炼丹房里带。“进来,给你看样东西。”
炼丹房里弥漫着硫磺和朱砂的味道,角落里堆着一堆废弃的符纸。玉衡君掀开最底下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个黑布包裹的长物,递给她。
姜小鱼解开布,心脏猛地一跳——是柄短剑,剑身泛着银光,剑柄上刻着个小小的“鱼”字。
“这是……”
“三百年前给你打的。”玉衡君的声音有点哑,“那时你总说想练剑,我就找玄铁给你铸了这柄,还没来得及送你,你就……”
他没再说下去,但姜小鱼懂了。她握紧剑柄,入手微凉,却能感觉到里面流淌的微弱灵力——是他灌注的护心咒。
“现在送也不晚。”她掂了掂短剑,突然笑了,“正好用来对付谢云澜的狗腿子。”
玉衡君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雨声敲打着屋顶,他的心跳在她耳边格外清晰。“小鱼,”他说,“明天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身边。”
“知道啦。”她在他怀里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你要是敢把我推开,我就用这剑捅你。”
他低笑出声,吻了吻她的发顶:“好。”
第二日清晨,雨停了。
审判大殿外的广场上,己经站满了七十二仙门的修士。他们穿着各色道袍,手里握着法器,看向姜小鱼的眼神里带着警惕和敌意,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狼。
谢云澜站在高台上,玄色衣袍在朝阳下泛着暗光。他手里捧着那卷天象记录,身后跟着三大长老——他们的眼白几乎全黑了,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显然被心魔控得死死的。
“姜小鱼,”谢云澜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广场,“你既说自己不是夺舍妖女,敢不敢走一趟问心阵?”
广场中央的八卦阵图亮起金光,阵眼处的太极鱼缓缓转动,散发出窥探人心的威压。
姜小鱼刚要迈步,就被玉衡君拉住了。他的手心全是汗,握得她生疼。“别去。”他低声说,眼底翻涌着戾气,“我现在就杀了他们,带你走。”
“别冲动。”姜小鱼回握住他的手,冲他眨了眨眼,“忘了我的传送符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而且,我想看看,他到底藏了什么后手。”
她提起裙摆,一步步走向问心阵。每走一步,周围的议论声就大一分,那些“妖孽”“杀了她”的嘶吼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站住!”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青云门的掌门拄着拐杖走出人群,指着姜小鱼怒喝:“此女定是妖邪!当年玉衡君为了她,血洗黑风寨满门,连三岁孩童都没放过!这样的煞星,留着必是祸害!”
这话像点燃了炸药桶,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我就说玉衡君性情大变,原来是被妖女迷了心!”
“黑风寨那事我记得!当年血流成河,昆仑的雪三个月都没化!”
“杀了她!替枉死的人报仇!”
姜小鱼的脚步顿住了。她转头看向玉衡君,看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那些是他最不愿提及的过去,是他锁在识海深处的血色记忆。
“不是的!”她突然提高声音,对着人群喊,“他不是故意的!黑风寨掳走了我,他是为了救我才……”
“妖女狡辩!”谢云澜厉声打断她,“若不是你蛊惑,师兄怎会犯下如此杀孽?可见你从根上就是邪物!”
他对三大长老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狞笑着扑了上来,黑红色的雾气在他们掌心凝聚成爪,首取姜小鱼的咽喉!
“找死!”
玉衡君的怒吼响彻广场。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姜小鱼面前,“碎星”剑嗡鸣着出鞘,剑光如瀑布般落下,将三大长老的攻击硬生生挡了回去。
“师兄,你还要护着她?”谢云澜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伪装,“你忘了师父是怎么死的吗?就是被这种异世邪物害死的!”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玉衡君的心脏。他的动作猛地一顿,眼底闪过极致的痛苦,连握着剑的手都开始发抖。
姜小鱼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谢云澜说的是真的——三百年前,玉衡君的师父为了护她,死在了谢云澜的偷袭下,而玉衡君一首以为是自己没保护好,才让师父丧命。
“玉衡,别听他的!”她抓住他的手腕,指尖传来他剧烈的颤抖,“师父的死不是你的错,更不是我的错!是他!是谢云澜害死的!”
谢云澜冷笑一声,摊开手掌,里面躺着半枚断裂的玉佩——正是玉衡君师父的遗物。“师兄,你看这是什么?”他将玉佩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碾踩,“这是从她房里搜出来的!若不是她偷了玉佩,师父怎会被敌人找到踪迹?”
玉佩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玉衡君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灵力瞬间紊乱,黑红色的雾气从他眼底隐隐渗出——心魔,被引动了。
“玉衡!”姜小鱼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掏出颗桂花糖,想塞进他嘴里,却被他猛地甩开。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像个迷路的孩子。“是你……真的是你……”他喃喃着,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是我错了……我不该护着你……”
“不!你看着我!”姜小鱼抓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是姜小鱼!是给你做糖醋排骨的姜小鱼!是你画了二十七张画像、藏了三百年糖纸的姜小鱼!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认不认得出我?”
玉衡君的瞳孔剧烈收缩,眼底的黑雾和清明疯狂拉扯。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角的泪痣,看着她右颊的梨涡,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
现代公寓里,她笑着喂他吃糖;
昆仑洞府里,她趴在床边等他醒来;
识海幻境里,她抱着他说“连你心里的魔,都喜欢”。
“小鱼……”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眼底的黑雾渐渐退去,“我……”
“就是现在!”谢云澜突然大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符咒,朝着问心阵扔了过去,“启动困龙阵!”
金光暴涨的瞬间,姜小鱼感觉脚下的阵图突然变得滚烫,无数锁链从地底钻出,朝着她和玉衡君缠了过来!
“不好!”姜小鱼猛地将玉衡君推开,自己却被锁链缠住了脚踝,“快跑!”
玉衡君看着她被锁链拖向阵眼,看着她疼得皱眉却还在喊他快跑,眼底的清明彻底被戾气取代。
他的“碎星”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身流淌着黑红色的光,那是他压了三百年的杀欲,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谁敢动她,”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传遍整个广场,“死。”
风雨,终于来了。
而这一次,他不再压抑,不再隐忍。为了她,堕魔又如何?与整个仙门为敌,又如何?
他的剑,为她出鞘。
他的命,为她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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