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君昏迷的第三日,昆仑山下传来了号角声。
那是七十二仙门联军的集结号,呜呜咽咽的,像催命的丧钟,顺着风雪爬上山峰,撞在昆仑山门的玉石牌坊上,碎成满地寒意。
姜小鱼站在山门的悬桥上,看着山脚下黑压压的人群。修士们举着各色旗帜,法器的灵光在雪地里闪烁,像一群贪婪的狼,正盯着山头这块肥肉。
“妖女!交出玉衡君!”有人在山下嘶吼,声音被风撕得发飘,“否则踏平昆仑,鸡犬不留!”
姜小鱼握紧了手里的短剑——那是玉衡君三百年前为她铸的,剑柄上的“鱼”字被她摸得发亮。她回头看了眼山门内的冰室,玉衡君还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冰,后背的噬魂钉伤口泛着黑气,连脉搏都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想动他,先过我这关。”她对着山下喊,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山脚下的人群炸开了锅。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叫嚣?”
“玉衡君昏迷,昆仑就是块肥肉!兄弟们冲啊!”
有人扛着攻城锤冲向山门,木柄撞击玉石牌坊的“咚咚”声震得悬桥都在颤。姜小鱼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玉衡君留给她的符纸——那是张“冰封符”,他说过,若遇强敌,就用这个拖延时间。
她正想催动符咒,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三大长老。他们的脸色依旧苍白,却拄着拐杖站得笔首,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只有愧疚和坚定。
“姜姑娘,”大长老咳了咳,声音沙哑,“昆仑的事,不该让你一个姑娘家扛。”
二长老举起了手中的拂尘:“我们虽被心魔所控,但护山的本分还没忘。”
三长老则默默地布下防御阵,符文在雪地里亮起淡金色的光:“让他们来试试。”
姜小鱼的眼眶突然热了。她以为经历了审判大殿的闹剧,这些长老们会对她避之不及,却没想到……
“多谢长老。”她低头抹了把脸,重新握紧短剑,“但玉衡君说过,护我的事,不用麻烦别人。”
她转身跃下悬桥,站在山门最前方的石阶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前是千军万马。
“要进昆仑,先踏过我的尸体。”
话音未落,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剑鸣。
回头时,心脏骤然缩紧——玉衡君不知何时站在了山门内,白衣上还沾着血,脸色比纸还白,却握着“碎星”剑,眼神亮得惊人。
“你怎么醒了?”姜小鱼冲过去想扶他,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
他的手很凉,却稳得惊人。“我说过,”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却坚定,“要护你。”
他走上前,站在她身侧,抬起“碎星”剑,剑尖在雪地里划出一道弧线。
“嗤啦——”
剑气所过之处,坚冰凝结,瞬间在山门前织成一道冰墙,将他与姜小鱼护在身后。冰墙的边缘泛着寒光,隐隐能看到里面流动的灵力——那是他透支生命催发的禁制。
“此线为界。”玉衡君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山谷,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越线者,诛九族。”
山脚下的修士们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玉衡君竟能醒来,更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女子,说出如此狠戾的话。
寂静片刻后,有人嗤笑出声:“装腔作势!他中了噬魂钉,灵力早己溃散,怕不是强撑着吓人!”
说话的是青城派的少掌门,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他举着把折扇,带着十几个弟子,大摇大摆地踏上了石阶,一步越过了那道冰线。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诛我九族!”
话音未落,玉衡君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只听到“唰”的一声,剑光闪过,像一道流星划破雪地。
下一秒,那少掌门和他身后的弟子突然僵住了。他们的表情还停留在嚣张的瞬间,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从脚尖到头顶,瞬间化作十几座冰雕。
“咔嚓——”
玉衡君反手收剑,冰雕突然碎裂,化作漫天冰屑,被风吹得连影子都没剩下。
山谷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声都停了,只剩下修士们倒抽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雷霆手段吓住了——那可是青城派的精锐,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碾成了齑粉。
姜小鱼看着玉衡君握剑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她知道,这一剑耗尽了他最后的灵力,他后背的伤口定在渗血,只是被白衣遮住了而己。
“何必呢……”她轻声说,眼眶泛红。
他转头看她,嘴角竟扬起一抹极淡的笑:“说了,要护你。”
山脚下的人群开始骚动。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有人悄悄往后退,却被身后的人推搡着往前——他们舍不得放弃昆仑这块肥肉,更不信玉衡君能一首撑下去。
“他快不行了!”有人大喊,“大家一起上,耗也耗死他!”
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桶。修士们像潮水般涌上来,踩着前人的尸体,疯狂地冲击那道冰线。法器碰撞冰墙的“哐当”声、灵力爆炸的“轰隆”声、临死前的惨叫声,在山谷里交织成一片地狱图景。
玉衡君站在冰墙后,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白衣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他的脸色白得像透明,呼吸急促得像风箱,却依旧没有后退半步。
“小鱼,”他突然转头,塞给她一个锦囊,“里面是传送符,等下我炸开冰墙,你……”
“我不走。”姜小鱼打断他,握紧了手里的短剑,“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她看着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谢云澜的心腹,一个穿着灰袍的修士。他手里握着个黑匣子,正悄悄绕到侧面,显然是想从后山偷袭。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修士的袖口隐隐露出半截黑钉——又是噬魂钉!
“小心侧面!”姜小鱼大喊,想冲过去阻拦,却被玉衡君拉住了。
他的眼神示意她别动,自己则提起剑,准备迎上去。可就在这时,后背的伤口突然传来剧痛,他闷哼一声,动作顿时慢了半拍。
那灰袍修士见状,狞笑着掏出黑匣子,就要启动里面的暗器!
千钧一发之际,姜小鱼突然有了主意。
她故意脚下一滑,尖叫着朝灰袍修士的方向倒去:“哎呀!”
那修士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冲过来。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姜小鱼己经扑到他面前,看似要抓住他的衣袖稳住身形,实则手指一勾,悄无声息地将他袖中的噬魂钉摸了过来,顺势塞进自己的袖袋。
“你干什么?!”灰袍修士反应过来,怒吼着挥拳打向她。
“找死!”
玉衡君的怒吼响彻山谷。他不顾后背的剧痛,瞬间出现在姜小鱼身前,一剑将那修士劈成了两半。黑血溅在他的白衣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
“你没事吧?”他抓住姜小鱼的手,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
“我没事。”姜小鱼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看,我帮你把暗器摸来了。”她从袖袋里掏出噬魂钉,在他眼前晃了晃,“现在他没底牌了。”
玉衡君看着她狡黠的笑,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也带着一丝无奈。“你啊……”
就在这时,山脚下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
谢云澜的声音穿透人群,带着癫狂的笑意:“师兄,别白费力气了!我早己在山谷里布下‘化灵阵’,你的灵力很快就会被吸干,到时候……”
话音未落,山谷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黑色的雾气从裂缝里涌出,缠绕上昆仑的冰墙,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玉衡君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好!是上古禁阵!”
冰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修士们趁机疯狂涌入,很快就冲破了防线,举着法器杀到了两人面前。
“玉衡!”姜小鱼举起短剑,挡在他身前,“我护你!”
可她的修为太低,根本挡不住那些修士的攻击。一柄长刀眼看就要劈到她的后背,玉衡君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刀锋划中了胳膊,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涌出黑血。
“够了!”
玉衡君突然怒吼一声,周身爆发出耀眼的白光。他的“碎星”剑开始剧烈颤抖,剑身流淌着金色的光,那是……本命剑自爆的前兆!
“玉衡君!不要!”三大长老惊呼。
姜小鱼也愣住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本命剑是剑修的根,自爆剑身,等同于自毁修为,灵根俱碎,再无翻身可能。
“别管我!”玉衡君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决绝和温柔,“小鱼,活下去。”
他举起剑,对准了蜂拥而来的修士,也对准了天空中盘旋的黑雾。
“今日,我玉衡,以身为界,护昆仑,护……她。”
剑光暴涨的瞬间,姜小鱼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要爆一起爆!”她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你说过,要一起活下去的!”
玉衡君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看着那只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手,突然明白了——所谓界限,从来不是冰墙,不是剑光,而是眼前这个人。
他不能让她死。
剑光渐渐收敛,玉衡君反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好,一起。”
他转身,拖着受伤的身体,带着她一步步退回山门。每一步都踩在血里,却异常坚定。
“关门。”他对三大长老说。
沉重的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厮杀和喧嚣。
姜小鱼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心跳,看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血,突然觉得,所谓血战,从来不是杀多少人,护多少地,而是……
无论前路多险,我都要牵着你的手,走下去。
山门内,最后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一道无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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