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 的警告音还在实验室穹顶回荡，墨临渊的指尖仍残留着蚀刻点的刺骨寒意。他猛地转身时，后腰撞到了核磁共振仪的金属支架，仪器发出的嗡鸣突然与编钟的共振频率叠加，形成一种令人牙酸的谐波 —— 像是有无数根青铜丝在颅骨里被同时绷紧。
“启动 fMRI 实时监测！” 他扯掉右手手套，掌心的青铜色结晶己经渗入皮肤，形成三枚交错的螺旋纹。小陈手忙脚乱地推来功能性磁共振成像仪，超导磁体启动时发出的低频噪音让编钟挂件突然剧烈震颤，那些悬挂编钟的铜钩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火花，落地时在防静电地板上留下七个深浅不一的凹痕。
墨临渊躺进成像仪的检测舱，头部被固定在特制头架上。当磁场强度达到 3 特斯拉时，他听见左耳的青铜色分泌物开始结痂，发出类似指甲刮过铜器的细碎声响。屏幕上很快浮现出他的脑部断层扫描图，灰质与白质的界限在造影剂作用下清晰可辨，首到编钟的共振声突然拔高到 440Hz—— 标准的 “音乐会 A 音”，但在检测舱内听来，却像是无数把战国青铜剑同时出鞘。
“海马体异常激活！” 小陈的声音透过对讲系统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右侧齿状回区域血氧浓度超出基线值 300%，这是…… 记忆提取的典型特征，但激活模式从未在数据库里见过！”
墨临渊的视野突然被一片幽蓝覆盖。不是仪器屏幕的光，而是某种沉浸式的场景 ——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松脂的香味，数十个赤裸上身的工匠正用麻绳将编钟吊装进巨大的墓坑，他们的额头上都刻着相同的夔牛纹，嘴里吟诵着晦涩的楚地歌谣。他甚至能看清工匠指甲缝里的青铜粉末，以及他们腰间悬挂的青铜刀上刻着的 “曾” 字。
“这不是我的记忆。” 他在心里呐喊，身体却无法动弹。成像仪的扫描声在现实与幻觉间穿梭，那些工匠的面孔逐渐模糊，墓坑上方的天空突然亮起，北斗七星的光芒穿透云层，正好落在七只编钟挂件上，每颗星的亮度都与挂件的铜锈厚度成正比。
“教授！您的脑电波图谱！” 小陈的惊呼将他拽回现实。检测舱的屏幕上，原本杂乱的脑电波波形突然规整起来，α 波与 β 波交织成一幅清晰的星图 —— 斗柄指向编钟组最右侧的镈钟，斗魁的西颗星恰好对应实验室里西个编钟的摆放坐标，连星与星之间的连线角度，都和编钟挂件的铜链长度比例完全一致。
墨临渊挣扎着坐起身，扯掉头上的电极片。左耳的青铜结痂己经硬化，像一块微型编钟贴在耳廓上。他冲到控制台前，调出《石氏星经》的数字复原图 —— 这部战国时期的天文典籍记载了 121 颗恒星的位置，其中北斗七星的坐标被朱砂标注为 “帝车之象”。当他将脑波星图与典籍星图重叠时，屏幕上立刻弹出匹配结果：98.6% 的几何吻合度，唯一的偏差出现在黄帝星区（HIP 4872），那里的星点在脑波图中比典籍记载亮了 7.3 倍。
“测量 HIP 4872 的实时亮度。” 他的声音发紧，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这颗恒星的赤经赤纬 ——10h 49m 09s，+59° 14′ 06″。这组坐标他记得格外清楚，父亲的遗物里有一本天文日志，最后一页反复抄写着这个位置，旁边画着一个残缺的编钟纹样。
天文望远镜的实时画面很快传输到屏幕上。那颗位于天龙座的黄矮星原本只是星图中一颗不起眼的亮点，此刻却在以每秒 0.13 等的速度急剧增亮，其光谱分析显示氢原子的能级跃迁频率恰好是 392Hz—— 黄钟律的标准音。更诡异的是，增亮的区域呈现出编钟侧鼓部的蟠螭纹形状，像是有人用星光在宇宙画布上临摹了青铜纹样。
“海马体的激活区还在扩大。” 小陈指着 fMRI 的三维重建图，“现在能确定了，这些记忆片段来自公元前 433 年的曾侯乙墓下葬现场，包含 37 个工匠的视角，甚至…… 还有墓主人的临终记忆。”
墨临渊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石氏星经》的作者石申可能参与过编钟的天文校准。他翻出父亲收藏的《战国星图考》，其中一页用红笔圈出一段话：“钟律与天度同，故北斗旋，钟自鸣。” 当时他嗤之以鼻，此刻却看着屏幕上脑波星图与编钟挂件的动态对应 —— 当 HIP 4872 的亮度达到峰值时，最左侧的编钟挂件突然自动旋转了 13 度，铜链与钟体碰撞的声音，恰好是《诗经》里记载的 “黄钟宫” 音高。
实验室的温度再次异常波动。靠近编钟的区域降至 12℃，而远离编钟的控制台却升至 37℃，形成一道清晰的温度界限，界限边缘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青铜粉尘，这些粉尘在激光束下组成了《石氏星经》中 “五车星” 的形状。墨临渊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腥甜，他捂住嘴转身时，正好撞在前来送检测报告的医护人员身上。
“墨教授，您的青铜分泌物检测……” 医护人员的话没说完，就被他猛地推开。墨临渊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池上剧烈呕吐，胃酸灼烧着食道，最后咳出的血块落在洁白的瓷砖上，绽开的形状竟与编钟的钲部轮廓完全一致。他用镊子夹起血块中的碎屑，那些碎屑在灯光下泛着青铜特有的金属光泽，表面还能看到细微的夔龙纹。
“教授！您没事吧？” 小陈追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的 X 光片。墨临渊抢过片子举到灯光下，瞳孔骤然收缩 —— 片子上，他的肝脏、肾脏、甚至心脏表面，都浮现出淡青色的编钟纹路，这些纹路彼此连接，形成了一组微型的十二律吕编钟矩阵，其中对应黄钟律的位置，正随着心跳微微发亮。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应急广播突然响起，AI “伏羲” 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失真：“警告，黄帝星区 HIP 4872 出现物质喷流，轨迹指向地球…… 坐标精度 99.99%，落点区域：武汉东湖高新技术开发区。”
墨临渊抬头看向窗外，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布满了暗红色的云层，那些云层流动的速度快得异常，在月光下组成了一幅巨大的星图，而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影子的胸腔部位，正随着呼吸浮现出编钟的轮廓。他低头看向洗手池里的血块，那些青铜碎屑正在水中缓慢聚集，最终拼出了一个残缺的 “律”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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