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飞攥着布包的手指微微发白,站在陈教授家门前第三次深呼吸。包里裹着的紫砂壶是他在古玩市场蹲了三天才淘到的——壶身刻着“时大彬制”,壶嘴圆润,壶把弧度自然,看着像民国仿品,实则是他凭着前世记忆认出的真品。这是他能拿出的最体面的拜师礼,既不张扬,又藏着懂行人才看得出的分量。
门开时,陈教授穿着灰布褂子,袖口沾着点墨渍,老花镜滑到鼻尖,打量他的眼神带着审视:“你就是老李说的小段?”
“是,陈教授您好。”段云飞把布包往前递了递,指尖因用力泛白,“听李大爷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淘了件小东西,想请您掌掌眼,顺便……想跟您学两手。”
陈教授没接包,侧身让他进屋,声音里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老李说你有个青花瓷瓶想鉴定?先拿来我看看。”
段云飞赶紧把青花瓷瓶从另一个包里取出来,放在桌上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空气。陈教授戴上放大镜,指尖在瓶身游走,从缠枝莲纹摸到底款,突然停在瓶腹一处不起眼的缩釉点:“这缩釉是自然形成的,仿品做不出来这效果。”他抬眼看向段云飞,“这瓶你花多少钱买的?”
“三十。”段云飞答得实在。
陈教授的眉毛挑了挑,突然笑了,皱纹挤成细密的网:“倒是个会捡漏的。民窑精品,乾隆年间的,值些钱。”他把瓶放回桌上,目光落到那个布包上,“这里面是什么?”
段云飞解开布绳时手有点抖。紫砂壶露出来的瞬间,陈教授的眼睛亮了,一把抓过去,手指在壶底刻款上反复,呼吸都重了些:“这……这是真迹?”
“我看着像老东西,不敢确定。”段云飞适时低下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听说您研究时大彬的壶几十年,想请您帮忙看看。要是您不嫌弃,就当……就当我拜师的见面礼。”
陈教授没说话,捧着壶转身进了里屋。段云飞听见里面传来翻书的声音,心悬得像挂在钢丝上——他赌的就是陈教授对老物件的执念,这壶是时大彬晚年作品,市面上早难觅踪迹,真正的爱壶人见了,没几个能不动心。
出来时,陈教授手里多了本线装书,指着其中一页的拓片:“你看这刻字的力道,还有壶盖内侧的小印记,跟你这壶分毫不差。这是珍品,至少值八万。”他把壶往段云飞面前推了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教授,我是真心想拜师。”段云飞猛地站起来,腰杆挺得笔首,“我知道我不懂行,就是喜欢这些老物件,想跟着您学鉴定,学怎么看东西的门道。这壶您要是不收,就是嫌我笨,不肯教我。”他故意把话说得带着点年轻人的执拗,眼神却透着真诚。
陈教授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把壶往桌中间挪了挪:“你这小子,倒会拿话堵我。”他翻开那本线装书,指着里面的批注,“想学可以,但有规矩——先背熟《陶说》,每周过来帮我整理拓片,从辨胎釉开始学。”
段云飞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鞠躬:“谢谢教授!我一定好好学!”
“别忙着谢。”陈教授把紫砂壶往他面前又推了推,“这壶我暂时替你存着,等你能看出它的窑口年份了,再还给你。”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些,“学鉴定先修心,别总想着捡漏赚钱。老物件里藏着的不光是价码,还有前人的手艺和日子。”
段云飞点头时,看见陈教授己经拿起放大镜,重新研究起那只青花瓷瓶,指尖在瓶身轻轻敲着,嘴里念叨着“这釉色在民窑里算顶尖了”。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竟有种时光沉淀的温润。
临走时,陈教授塞给他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这是我毕生收藏心得,你拿去看,看不懂的下周来问。”本子封面写着“景明札记”,字迹苍劲,边角磨损得厉害,显然是常被翻阅的。
段云飞捏着笔记本的手指微微发颤。他知道这比任何金玉良言都珍贵,是真正的行内秘籍。走到门口时,听见陈教授在身后喊:“下周把《陶说》背熟,我要考你。”
“哎!”他应着,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布包里的笔记本沉甸甸的,比那只紫砂壶更让他觉得踏实——这不仅是拜师成功,更是他踏入古董行当的第一步,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也走得明明白白。
回去的路上,他摸出手机给李大爷发了条短信:“谢谢大爷,陈教授答应收我了。”很快收到回复:“那老头脾气倔,你可得耐住性子学。”
段云飞笑了,指尖划过笔记本封面的“景明”二字。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得磨性子,练眼力,但他不怕。就像陈教授说的,老物件里藏着日子,而他要做的,就是从这些日子里读出门道,读出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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