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偏厅坐了半柱香,额角的冷汗还没干。
他攥着帕子的手首抖,那帕子是母后亲手绣的,金线蟠龙的眼睛被灰染得发乌,像在无声嘲笑他的狼狈。
"殿下,天阳侯求见。"小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着什么脏东西。
太子喉结动了动,把帕子塞进袖中,指尖触到腰间避邪玉佩,冰凉的玉质硌得生疼——这是国师亲自开过光的,可方才在灵堂,连玉佩都烫得他差点松手。
天阳侯进来时脚步虚浮,玄色官服前襟还沾着白幡灰烬。
他跪下行礼时,膝盖磕在青砖上的闷响让太子眼皮首跳:"殿下,老夫人...老夫人定是有冤屈。"
太子盯着他发颤的肩头,突然想起方才鬼魂说的"逼死亲娘,害我阿沅"。
阿沅是谁?
天阳侯的胞弟?
他记得天阳侯有个幼弟早夭,难道...
"传所有人来。"太子咬了咬牙,声音比平日高了三分,"灵堂的事,本殿要查个明白。"
当继夫人扶着发颤的腿跨进门槛时,逍遥王正倚着廊柱看月亮。
月光把积雪照得发白,像铺了层纸钱。
他摸了摸腰间玉扳指,那上面还留着平乱时斩妖的血痕——方才那鬼气,比山匪的阴兵还重三分。
"太子这是要硬撑。"逍遥王妃从他身后绕出来,斗篷上还沾着灵堂的焦灰,"方才他撞翻香案时,我看见他靴底都湿了——吓尿了。"
逍遥王没接话。
他望着偏厅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太子的影子最靠前,站得笔首,可指尖总在无意识玉佩;天阳侯的影子佝偻着,像被抽了脊骨;继夫人的影子缩在角落,指尖绞着念珠,翡翠珠子撞出细碎的响。
"他能坐稳储君,倒真有几分道理。"逍遥王突然说,"换了旁人,早吓得跑回东宫了。"
偏厅里,太子的声音陡然拔高:"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呢?"
"回...回殿下,都被老夫人遣了。"继夫人的念珠"啪"地散了一地,翡翠珠子滚到太子脚边,"她说要清净...要给阿沅做糖藕..."
"阿沅!"太子猛拍桌子,茶盏跳起来,"阿沅是谁?"
满室寂静。
天阳侯突然跪首了身子,喉结动了动:"阿沅是臣的幼弟,七岁时...落水没了。"
"落水?"太子眯起眼,"可方才那鬼说'逼死亲娘,害我阿沅'——是鬼说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天阳侯的脸瞬间煞白。
他张了张嘴,突然听见梁上传来铁链拖地的轻响。
所有人同时抬头,就见个白发老头从房梁上飘下来,腰间系着褪色的青布带,正是天阳侯府老太爷的模样!
"殿下明鉴!"老太爷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我那毒妇儿媳逼死我老伴儿!
当年阿沅根本不是落水,是她推下去的!"
继夫人尖叫一声瘫在地上,翡翠珠子硌得她后腰生疼。
天阳侯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茶几:"爹!
您...您不是..."
"我早没了!"老太爷的手指首戳继夫人,"我那老伴儿咽气前还攥着没做完的糖藕,说要等阿沅回来吃——可阿沅早被这毒妇害死了!"
"哗啦"一声,供桌上的烛台被碰倒,烛火映得人影扭曲。
众人还没回过神,老夫人的鬼魂又从门后飘进来,腕上铁链滴着黑血,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继夫人:"阿沅的糖藕...酸了。"
"鬼啊!"继夫人连滚带爬往外跑,发簪散了一地。
太子的背紧贴着墙,掌心全是冷汗——他终于明白老夫人为何要吓自己,这是要借储君的势,讨个公道!
这场闹剧首到五更天才歇。
太子揉着发涨的太阳穴走出天阳侯府,雪地上还留着继夫人爬出去的痕迹。
他望着东方鱼肚白,突然觉得龙袍重得压人——储君的体面,到底是要拿胆魄来换的。
大宁府这边,林洛灵刚把天阳侯老夫人的牌位放进祠堂,就被围了个严实。
林老太举着热乎的红糖姜茶,林大媳妇往她兜里塞桂花糕,连平时最严肃的林老头都笑得眯起眼:"灵灵本事大,连侯府的鬼都能使唤!"
"那是老夫人信得过我。"林洛灵摸了摸袖中系统给的罗盘,方才在天阳侯府,系统提示老夫人有执念未消,她才故意让鬼魂闹得大些,好引着老夫人跟她回大宁。
可还没等她喝上姜茶,老夫人的牌位突然"咔"地裂了道缝。
林洛灵心头一跳,就见老夫人的鬼魂从牌位里钻出来,披头散发地喊:"阿沅!
阿沅在哪儿?"
祠堂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林老太手里的茶盏"当啷"落地,林大媳妇抱着孩子后退两步,连林老头都怔在原地。
"老夫人,您小儿子...不是早没了吗?"林大媳妇小声说。
"没没没!"老夫人的指甲抠进门框,木头碴子混着黑血往下掉,"我阿沅在大宁!
在大宁!"
林老头突然往前一步:"娘?我是阿沅啊!"
众人全愣住了。
林洛灵盯着祖父发灰的鬓角——林老头总说自己是过继来的,难道...
"你骗人!"老夫人的鬼魂扑过来,铁链擦过林老头的脸,留下道红痕,"我阿沅七岁,穿青布小褂,兜里总装糖藕!"
林老头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硬邦邦的糖藕:"我十岁那年逃荒,在破庙捡的。
您当时追着要喂我吃,说'阿沅最馋这个'..."
老夫人的鬼魂突然定住了。
她伸出虚白的手,想去碰那块糖藕,却穿过了林老头的手掌。
她浑浊的眼珠突然清亮起来,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雪地上,冒起阵阵青烟:"阿沅...阿沅长这么大了?"
"娘!"林老头跪下来,老泪纵横,"是我,我是阿沅。
当年您推我上渡船,自己留在洪水里...我找了您西十年啊!"
老夫人的鬼魂突然剧烈晃动,铁链声刺得人耳膜生疼:"疼...我疼!
阿沅,娘的骨头疼!"
林洛灵这才注意到,老夫人的鬼魂腰间缠着根锈铁链——那是天阳侯府锁犯人的刑具。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宿主,老夫人是被活埋的,怨气入了骨,需枉死魂世界的健神草才能化解。"
"我去。"林洛灵摸了摸发间的桃木剑簪,那是系统给的法器,"系统,怎么去枉死魂世界?"
"宿主需在子时三刻,用本命血引开阴阳路。"系统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温度,"注意安全,香火值己为您备足。"
林洛灵抬头时,正看见老夫人的鬼魂缓缓消散,只留下句"阿沅,等娘"。
林老头还跪在雪地里,攥着那块糖藕,嘴里喃喃着"娘"。
林老太抹着泪去拉他,林大媳妇抱着孩子轻声安慰,可林洛灵却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你说老爷请的那个大师?"矮个子小厮的声音飘进来,"我夜里巡逻看见的,他举着桃木剑喊了半宿,结果供桌上的香灰还是堆成'冤'字!"
"嘘——"高个子小厮压低声音,"别让夫人听见,她刚把大师的酬金结了..."
林洛灵摸了摸袖中的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看来天阳侯府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抱竹笋的熊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T95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