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收到的第三天清晨,冷宫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了。
我正在厨房尝试用老院判给的配方制作解毒点心,小桃慌慌张张冲进来,差点撞翻我刚调好的面糊。
"玉宸宫...玉宸宫来人了!"她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着我的袖子,"说是贵妃娘娘要见你!现在!"
木勺从我手中滑落,砸在陶碗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三天——密信中警告的"三日之内大祸将至",竟然应验得如此之快!
"小栗子?"小桃摇晃着我的肩膀,"你怎么在发抖?"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迅速将试验到一半的点心藏进灶台暗格:"我...我只是没想到贵妃娘娘会知道我这个小太监。"
"是福公公让你做的那盒点心。"小桃帮我整理衣冠,手指冰凉,"贵妃娘娘尝了,说非要见做点心的人不可。"
我的心沉到谷底。那盒点心用的是六皇子最初给的番红花,虽然我尽量去除了可疑晶体,但难保没有残留。贵妃这是...发现了什么?
院中传来不耐烦的咳嗽声。我最后检查了一遍伪装,确保束胸的布条没有松动,太监帽完全遮住了耳洞,这才低着头走出去。
玉宸宫的总管太监钱德禄站在院中央,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小太监。钱德禄约莫五十出头,面团似的白脸上几乎看不见皱纹,唯有眼角堆叠着深深的褶子。他穿着绛紫色总管服,腰间挂满香囊玉佩,右手小指留着寸长的指甲,此刻正用那指甲悠闲地剔着左手指缝。
"这就是那个会做西域点心的小太监?"钱德禄上下打量我,声音尖细得像用指甲刮瓷器,"瘦得跟猴儿似的。"
我跪下行礼:"奴才小栗子,见过钱总管。"
"起来吧。"钱德禄挥了挥帕子,"贵妃娘娘等着呢,别磨蹭。"
当他转身时,一阵微风拂过,从他腰间某个香囊中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无色无味,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这种气息我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那些混在番红花中的透明晶体的气味!
"小栗子?走啊!"钱德禄回头瞪我。
我强压震惊,低头跟上,大脑飞速运转。贵妃的总管随身携带毒药?这是要灭口吗?
去玉宸宫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钱德禄走在前头,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夹着我。穿过一道道宫门,守卫越来越森严,景色也越来越奢华。朱墙金瓦,雕梁画栋,连路边的花木都修剪得一丝不苟。
"听说你的西域点心很得六殿下喜欢?"钱德禄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刺探。
我心头一紧:"奴才胡乱做的,承蒙六殿下不弃。"
"贵妃娘娘最爱尝鲜。"钱德禄意味深长地说,"待会儿可要好好表现。"
转过一道影壁,眼前豁然开朗——玉宸宫金碧辉煌的正殿矗立在汉白玉台阶上,檐角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殿前站着两排宫女,清一色的鹅黄衫子碧罗裙,低眉顺目如同泥塑木雕。
钱德禄让我在殿外候着,自己进去通报。我趁机观察西周,发现殿角站着几个带刀侍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更奇怪的是,殿侧的回廊下,几个太医模样的人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似乎有老院判的身影。
"宣——冷宫太监小栗子觐见!"
尖利的宣唱声吓得我一哆嗦。我深吸一口气,低头弓腰走进殿内。
玉宸宫内光线昏暗,浓郁的龙涎香几乎让人窒息。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两侧摆着各式珍奇古玩,但我不敢抬眼细看,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跪下。"钱德禄低声提醒。
我立刻跪伏在地:"奴才小栗子,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
这声音酥软入骨,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我慢慢抬头,终于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贵妃。
她斜倚在紫檀木榻上,约莫三十出头,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一头青丝挽成高髻,簪着金凤衔珠步摇,耳垂上的红宝石坠子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大红色的宫装绣满金线牡丹,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看人时仿佛能首透心底。
"果然生得清秀。"贵妃红唇微启,"难怪能做那般精巧的点心。"
"娘娘谬赞,奴才惶恐。"我赶紧低头,生怕她从我眼中看出什么。
"听说你的点心,连六皇子都赞不绝口?"贵妃把玩着腕上的玉镯,"本宫尝了你送来的那盒,确实...与众不同。"
我后背渗出冷汗。那盒点心我明明让福公公交给了六皇子,怎么会到贵妃手里?
"奴才胡乱做的,上不得台面。"
贵妃轻笑一声:"过谦了。来人,上茶点。"
两个宫女端着描金漆盘上前,盘中赫然是我做的那种"西域点心"!但形状和颜色都有些不同,显然是被改动过。
"尝尝。"贵妃示意宫女将漆盘递到我面前,"看是不是你的手艺?"
这是试探!点心肯定被动了手脚。但我若拒绝,立刻就是大不敬之罪。
"谢娘娘赏赐。"我颤抖着拿起一块,在唇边轻轻一碰,假装咬了一口,实则没有真的吃下去。
"味道如何?"贵妃紧盯着我的动作。
"回娘娘,这点心..."我故意皱眉,"似乎与奴才做的不太一样。少了些...番红花的香气。"
殿内瞬间安静得可怕。贵妃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哦?你怎么知道本宫加了番红花?"
陷阱!我暗骂自己失言,急中生智:"回娘娘,这点心色泽金黄,正是番红花的颜色。奴才家乡做这种点心时,也会加些番红花提色。"
贵妃的表情略微缓和:"倒是个懂行的。起来吧,走近些。"
我起身向前两步,这才发现贵妃身侧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几样东西——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是鲜红的番红花;一个小瓷瓶,瓶口沾着些白色粉末;还有...我的那套简易打蛋器!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们搜查了我的住处!
"认识这些吗?"贵妃指着那套用铜片和木棒绑成的打蛋器。
"是...是奴才做来打蛋用的。"我声音发颤。
"有趣的小玩意儿。"贵妃拿起一根铜片把玩,"听说你还用酒坛子当擀面杖?砖窑改烤箱?"
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有人在监视我!
"奴才愚笨,没有趁手工具,只能胡乱凑合..."
贵妃突然倾身向前,一阵香风扑面:"小栗子,你这些'凑合'的法子,是从哪学来的?"
她的眼睛近在咫尺,我能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这个问题危险至极——一个普通小太监怎么可能懂这些?
"奴才...奴才的祖母曾是西域商队的厨娘,教了奴才一些粗浅手艺。"我编造着谎言,手心全是冷汗。
"是吗?"贵妃靠回软枕,突然换了话题,"皇上近来身体不适,你可知道?"
我浑身一僵:"奴才略有耳闻。"
"太医们束手无策。"贵妃叹了口气,"倒是一个西域僧人献上的食谱,让皇上略有好转。说来也巧,那食谱中...也用到了番红花。"
我的指尖开始发冷。她是在暗示什么?
"娘娘,奴才愚钝,不明白..."
"本宫听说,"贵妃打断我,"你前几日去过太医院?还与陈院判单独交谈?"
老院判姓陈?我猛然想起密信上的警告——"勿信太医"!难道...
"奴才只是去领月例药材,恰逢院判大人需要帮手搬药箱。"
贵妃似笑非笑:"陈院判年近古稀,是先帝时的老太医了。他年轻时...与丽妃娘娘有些交情。"
这句话如同一柄冰刀刺入脊背。贵妃是在暗示老院判与丽妃有私情?还是另有所指?
"娘娘,奴才入宫不久,不知这些往事..."
"不知道最好。"贵妃突然冷了脸色,"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殿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右侧的屏风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后面藏着人。是谁在偷听?六皇子?皇上?还是...
"本宫今日叫你来,其实另有要事。"贵妃话锋一转,"三日后是皇上寿辰,本宫想让你负责一道西域点心,在宴上呈献。"
我险些在地。皇上寿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分明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
"奴才...奴才手艺粗陋,恐有负娘娘厚望..."
"不必推辞。"贵妃不容反驳地挥手,"钱德禄会给你所需材料。记住,要用上好的番红花...就像六皇子送你的那种。"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她连这个都知道!
"退下吧。"贵妃慵懒地闭上眼睛,"三日后,别让本宫失望。"
我跪安退出,双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钱德禄送我出殿,在转角处突然压低声音:
"小栗子,娘娘看重你是你的福气。三日后若出了差错..."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腰间香囊,"咱家这儿有的是好东西伺候。"
那香囊飘出的气息再次让我毛骨悚然——正是毒香料的味道!
走出玉宸宫大门,我几乎要瘫倒在地。三日后皇上寿宴,贵妃明显是要借我之手下毒!若我照做,就是弑君之罪;若不从,立刻会被灭口。
正思索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门闪出——是老院判!他假装不经意地与我擦肩而过,袖中滑落一个小纸团,精准地落入我的袖袋。
"小心屏风后的人。"他极轻地说了一句,随即快步离去。
我强忍查看纸团的冲动,低头往回走。刚转过一道宫墙,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入假山后的死角!
"别出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六皇子!他穿着一身普通侍卫服装,脸上还做了伪装,但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
"殿下?您怎么..."
"听我说。"六皇子紧握我的手腕,"贵妃给你的任何材料都不要用。寿宴前我会派人送安全的食材给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按我说的做。"
我还想追问,他却突然将我推开:"有人来了。三日后酉时,漱玉轩见。"
说完,他闪身消失在假山后。下一秒,钱德禄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小栗子!磨蹭什么呢?娘娘开恩,赏你坐轿回去。"
一顶青布小轿停在路边,两个陌生轿夫眼神阴鸷。这哪是什么赏赐,分明是监视!
我乖乖上轿,在帘子放下的瞬间,迅速打开老院判给的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字:
「屏风后是二皇子。巧克力可解毒。丽妃在地宫。」
轿子晃晃悠悠前行,我的心跳如雷。二皇子与贵妃勾结?巧克力能解番红花毒?而最震撼的是——丽妃真的还活着!
轿外,钱德禄哼着小曲,腰间香囊随步伐晃动,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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