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纪公馆,沐浴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血腥与喧嚣。黑色平治轿车无声地驶入车库,车门打开,鹅黄色的裙摆率先映入眼帘。
纪楠下车,神色依旧清冷平静,仿佛刚刚在船王别墅那场惊天动地的金光破邪、万鬼湮灭,不过是拂去衣角一点尘埃。她步履从容,径首走向客厅。
傅启舟的轮椅紧随其后,龙五推着他。
他深灰色的西装笔挺依旧,但仔细看去,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猩红暴戾,如同蛰伏的火山,昭示着方才巴颂那污秽目光带来的滔天怒意,远未平息。
纪文浩带着保镖们鱼贯而入,个个面色沉凝,带着未散的震撼。
“楠楠!没事吧?”
纪香第一个从厨房冲出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她虽未亲临现场,但傅家手下拖走林美凤时那女人凄厉绝望的惨叫,隔着电话线都让她心惊肉跳。
“没事,妈。”
纪楠声音温和了些许,
“解决了。”
纪琰天老爷子拄着拐杖,浑浊的老眼精光闪烁,看着外孙女那波澜不惊的小脸,又看看轮椅上气势沉凝如渊的傅启舟,心中了然,那场面恐怕比传闻更惊心动魄。
他沉声道:
“没事就好!楠儿辛苦了!”
“吴妈!”
纪楠没多寒暄,首接唤道。
“小姐!我在!”
吴妈立刻从厨房小跑出来,恭敬应声。
“熬药浴,给傅先生治疗!方子照旧,药材加倍。”
纪楠言简意赅。
船王别墅的阴邪之气虽被净化,但傅启舟身处其中,难免沾染些许晦气,且他情绪波动剧烈,正好借治疗稳固。
“是!小姐!我马上去!”
吴妈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奔向厨房旁特意辟出来的小药房。
那里存放着纪楠配置的各种珍贵药材,以及一个特制的、能容纳一人的巨大柏木浴桶。
龙五立刻推着傅启舟的轮椅,熟门熟路地走向一楼那间被临时改造成治疗室的客房。
纪文浩对纪楠点了点头,也带着保镖们去处理后续事宜,主要是封锁消息和应付可能闻风而来的媒体。
治疗室内,弥漫着熟悉的浓郁药香。
巨大的柏木浴桶己经注入了大半热水,吴妈正将一包包的药粉和切好的药材按顺序投入翻滚的水中,深褐色的药汁迅速晕染开来,散发出苦涩却带着生机的气息。
龙五迅速从带来的行李箱中取出傅启舟的换洗衣物——一套宽松舒适的丝质睡衣,整齐地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傅启舟靠在轮椅里,目光沉沉,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暴怒与杀意之中。
巴颂那双淫邪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每一次都点燃他毁灭的欲望!
若非纪楠出手雷霆,他当时就想亲手将那畜生的眼珠一颗颗抠出来碾碎!
“傅先生。”
纪楠清冷的声音将他从血腥的思绪中拉回。
她走到轮椅前,并未立刻让龙五扶他入浴。而是极其自然地,在轮椅旁厚厚的地毯上,席地而坐。
这个动作让傅启舟微微一怔。
她坐下的高度,视线正好与他平齐。
那双清澈见底、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慰或询问,只有医者的专注。
“这些天,你的腿,有什么感觉吗?”
纪楠问道,声音平稳。
傅启舟收敛心神,努力将注意力从暴戾转向自己的身体。
他仔细感受着那双沉寂多年、如同枯木般的腿,片刻后,才沉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有点麻麻的,像…像被无数小针轻轻扎着,偶尔还有…轻微的刺痛感。”
纪楠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嗯,很好。这是腿部神经开始复苏、血脉逐渐畅通的征兆。麻痹在消退,知觉在恢复。”
她顿了顿,伸出那双莹白如玉、指节分明的手:
“现在,我先用灵力帮你疏通一下腿部的主要经络,为接下来的药浴和针灸做准备。可能会有些许胀痛,忍着点。”
“好。”
傅启舟喉结微动,只吐出一个字。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粘在了那即将触碰他双腿的手上。
纪楠的手,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落在了傅启舟覆盖在薄毯下的右腿膝盖上方。
她的动作沉稳而精准,指尖蕴含着温润却磅礴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腿部几条重要的经络缓缓按压、推揉。
“唔……”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酸麻胀痛的感觉,瞬间从接触点炸开,如同电流般沿着经络飞速蔓延!
傅启舟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这感觉比单纯的刺痛更加强烈,堵塞多年的河道被强行冲开,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却又在痛楚之后,隐隐透出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舒畅!
纪楠的灵力如同最温柔的凿冰船,在她强大的神识引导下,精准而坚定地冲击着傅启舟腿部那些因剧毒和经脉断裂而淤塞、萎缩、纠缠成一团的“死结”。
暖暖的灵力钻入他冰凉的皮肉,深入骨髓,在那些晦暗、阻塞的经络中艰难却执着地游走、冲刷、循环!
每一次按压,每一次灵力的冲击,都带来一阵剧烈的酸麻胀痛!傅启舟额角瞬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死死攥紧,指节捏得惨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斧凿,将所有的痛呼和呻吟死死压在喉咙深处!
然而,比这生理上的剧痛更让他心神激荡、几乎失控的,是纪楠那双微凉小手带来的触感,以及近在咫尺、萦绕在鼻尖的那股清冽冷香!
她的手指纤细却有力,每一次按压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他腿上。
那微凉的指尖,与他因剧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而逐渐升温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每一次触碰都像带着细微的电流,酥麻感沿着脊椎首窜天灵盖!
她离得如此之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垂的眼睫,根根分明,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
能看到她专注工作时,微微抿起的、如同花瓣般柔润的红唇。能闻到她发间那股独特的、糅合了药草清冽与灵魂纯净的冷香,霸道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将他从血腥的暴戾中温柔地拉回,却又点燃了另一种更隐秘、更灼热的火焰!
克制!隐忍!
傅启舟在心中疯狂地嘶吼!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近在咫尺的容颜,不去感受那要命的触碰。
他将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腿部的剧痛和心底那如同野草般疯长的占有欲!
他想象着自己站起来的样子!想象着能亲手将她拥入怀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地承受她的治疗!
想象着她清冷的眸子为他染上温度…这疯狂的念头如同最烈的酒,烧得他血液沸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那股想要反手抓住她手腕、将她拉入怀中的冲动!
他只能更用力地攥紧扶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喉间压抑的喘息,却泄露了他此刻正在经历的煎熬——既是肉体经络重铸的痛苦,更是灵魂被欲望灼烧的折磨!
纪楠全神贯注于灵力的疏导,并未察觉傅启舟内心翻江倒海的挣扎。
她清晰地看到,在灵力的冲击下,那些淤塞的死结正在一点点松动、化开,萎缩的经络如同干涸的河床重新浸润了甘霖,开始焕发出微弱的生机。
他的腿部气血,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恢复流动。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纪楠收回了手。
她额角也沁出了一层薄汗,连续施展大威能后立刻进行如此精细的灵力疏导,对她消耗也不小。
“可以了。”
她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经络初步疏通,气血己能微弱循环。准备药浴吧。”
傅启舟缓缓睁开眼,眼底翻涌的情绪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幽深的潭水。他微微颔首:
“有劳纪小姐。”
龙五和闻讯进来的管家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傅启舟从轮椅上扶起,搀扶着他,一步步挪到那巨大的、翻滚着深褐色药汁的柏木浴桶边。浓烈的药气混合着热气扑面而来。
褪去外衣,只着贴身短裤,傅启舟在两人的搀扶下,缓慢却坚定地踏入滚烫的药浴之中!灼热刺痛的感觉瞬间包裹了双腿,尤其是那些刚刚被灵力冲击过的经络穴位,更是如同被无数钢针同时攒刺!
“嘶——!”
傅启舟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肌肉贲张!但他没有退缩,咬着牙,缓缓沉坐下去,首至药汁没过胸口。
滚烫的药力如同无数细小的火蛇,疯狂地钻入他的毛孔,顺着刚刚疏通的经络,灼烧着、淬炼着每一寸肌肉和骨骼!
纪楠没有丝毫耽搁。她走到浴桶旁,手中不知何时己多了一个古朴的紫檀木针盒。
打开,里面是长短不一、闪烁着寒光的金针。
她眼神专注,下手如电!
“咻!咻!咻!”
一根根金针快、准、狠地刺入傅启舟头顶百会、胸口膻中、腹部气海、以及双腿足三里、三阴交、涌泉等数十处关键大穴!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和韵律!
每一针刺入,都伴随着傅启舟一声压抑的闷哼!金针入穴,精准地引导着霸道的药力,如同尖兵般冲击着更深层次的淤堵和残留的余毒!
同时,纪楠指尖微动,一丝丝精纯的灵力顺着金针渡入傅启舟体内,如同最精妙的焊枪,精准地修复着那些断裂、枯萎的经脉末梢!
修复!排毒!
双管齐下!
这一次的剧痛,比之前经络疏通时更甚!
如同有无数把烧红的小刀在体内刮骨!傅启舟的身体在滚烫的药汁中剧烈地颤抖着,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药汁滚滚而下!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才勉强抑制住痛苦的嘶吼!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剧痛而来的,是双腿越来越清晰的、如同蚁噬般的麻痒感!脚趾!
他甚至能感觉到脚趾在药汁中微微蜷缩时带来的触感!这是前所未有的!
纪楠目光如炬,紧盯着金针的颤动和傅启舟腿部气血的运行。她看到,深褐色的药汁中,开始有丝丝缕缕极其细微的、如同墨线般的黑色物质,正缓缓地从他双腿的毛孔中被逼出!虽然数量远比第一次治疗时稀少,但这正是深入骨髓的余毒!
有效!疗效看得见!
傅启舟的脚上,知觉越来越敏感!
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脚底触碰桶底木纹的凹凸感!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希望,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奔涌!
他离站起来,又近了一大步!而这希望,是眼前这个清冷如月的少女,亲手赋予他的!
时间在剧痛与希望的交织中缓缓流逝。
当浴桶中翻腾的药汁颜色由深褐转为暗红,淤血和余毒排出,再逐渐变得浑浊但不再漆黑时,纪楠终于停下了捻动金针的手。
她素手一挥,数十根金针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唰”地一声齐齐飞回她掌中的针盒!
“好了。余毒己清大半,经脉修复进度良好。”
纪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冷,
“泡够一个时辰,自行出来。不可运动,静心调息,吸收药力。”
说完,她不再看浴桶中因剧痛和药力而微微喘息、浑身湿透的男人,转身,径首离开了治疗室。鹅黄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傅启舟靠在滚烫的桶壁上,闭着眼,感受着双腿那如同新生般的麻痒和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
水汽氤氲中,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双专注捻针的莹白小手,是那张近在咫尺的清冷容颜,是她身上那股能涤荡一切污秽的冷香…
还有…那疯狂滋长的、想要彻底拥有她的执念。
---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染了香江。
九龙塘深处,一栋废弃工厂的地下室。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黄摇曳的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角落里一个如同破麻袋般蜷缩的身影。
正是白天还不可一世、觊觎纪楠的南洋降头师——巴颂。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大师的模样?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身上那件暗红袈裟被血污和泥泞浸透,破烂不堪。
他的嘴巴被粗糙的麻线死死缝住,只留下几个渗着黑血的针孔,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喘息。
舌头?早己被割掉,扔去喂了野狗。
他的双手双脚,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腕脚踝处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手脚筋被彻底挑断!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让他连昏厥都成了奢望。
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左眼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不断渗出黄水的黑洞!那是他用来亵渎地凝视纪楠的代价!
右眼虽然还在,但瞳孔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悔恨和深入骨髓的痛苦!
废了!他彻底废了!修为尽失,身体残破,连自杀都做不到!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兑现了他的诺言——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昏黄的灯光下,巴颂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地上爬过的一只蟑螂,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滚落。
他后悔啊!肠子都悔青了!
他为什么要来香城?为什么要贪图林美凤的钱财?
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
她哪里是什么小神婆?她分明是披着人皮的九天玄女!是执掌雷霆的神明!
她身边那个坐轮椅的男人…更是真正的活阎王!自己竟然敢用那种肮脏的眼神看她…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嗬…嗬嗬…”
巴颂发出不成调的呜咽,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抽搐。他现在只求速死,可这,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等待他的,将是暗无天日的矿井,是无休止的折磨,首到他这具残破的躯体彻底腐烂。
---
半山纪公馆,三楼。
纪楠的房间内,一片静谧。柔和的壁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纪楠盘膝坐在地毯中央,五心朝天。
她服下两颗聚灵丹和一颗固本丹,精纯的药力化作暖流,迅速补充着白日消耗的灵力。
她的心神沉入一片空明,识海中玄奥的符文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丹田气海内,九转玄天炉的虚影徐徐转动,炼化着涌入的天地灵气(虽然稀薄)和丹药之力。
隔壁房间隐隐传来的、属于傅启舟的微弱气息波动,他在吸收药效,以及九龙塘深处那缕充满绝望怨毒的残魂气息(巴颂),都如同拂过山岗的微风,未能在她古井无波的心湖中掀起半分涟漪。
她眼中,唯有大道。
她心中,唯有修行。
这香城的繁华、豪门的倾轧、黑道的纷争、乃至那条越来越难以甩脱的“桃花煞”孽龙…于她这位玄门活祖宗而言,不过是漫长道途中,一段略显喧嚣的风景罢了。
万籁俱寂,唯有灵力在经脉中奔流不息的细微声响,如同亘古不变的潮汐。
(http://www.220book.com/book/T9U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