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颠簸的黄土路上,孟桃心情复杂,自从春天离开他再没有来过这里。
“前面有个村子,是不是这里?”苏公子一脸嫌弃的指了指前面。
孟桃点了点头,坐落在土坡上的村落,普通阶梯一样映入眼帘。最中间的就是张家大宅,最北边是桃花顶。李三所在的九家巷子就在张家大宅跟桃花顶中间的一个土崖下面。
“吁~”车夫在村口叫停了马车。车前有一群羊群经过。疾驰的车轮差点撵到了路旁的小羊。车子左右颠簸几下才停稳。
“这羊群怎么赶到路中间了?弄翻马车你赔得起吗?”车夫忍不住骂道。
放羊的中年人极不友善的瞥了一眼苏公子,然后向路旁吐了一口浓痰。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车夫不服气的理论。
放羊人一鞭子抽在马蹄子下,惊的马儿扬起前蹄。幸亏车夫使劲拉紧缰绳,才将马儿安抚。
“什么人啊?”车夫想下车理论。
苏公子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不要跟这些人一般见识,穷山恶水出刁民。”
“乡巴佬,惯他臭毛病,今天帮他妈教教他规矩。”
孟桃道:“这是个哑巴。前几年家里人都得病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给地主放羊,换口饭,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平时就住在羊圈里。你把他惹急了,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车夫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安安稳稳的回到车上。哑巴佝偻着背,露出一脸蔑视,赶着羊群不紧不慢的离开。
“刁民,这种人就是活该。”车夫一边往前赶车,一边喋喋不休。
马车走进村子,上了几个大坡,就到了戏台院中。村里的闲汉看到有陌生的马车到来,纷纷站起身探起头看热闹。首到看到坐在撩起窗角的孟桃。
“嘿,崔白,那不是李三以前那个老婆吗?”老虎老头捅咕了一下正专心跟李文玩耍的崔白。
崔白抬起头鞠着眼睛,仔细一看,果然是孟桃。连忙走到人群前面。孟桃见状,连忙从车上下来。
“娃娃,你来了!”崔白打了声招呼。
“嗯,舅舅你还好吗?”孟桃热泪盈眶的问道。
“好,好着哩,能吃饱。你有什么事吗?”
“李三呢?”孟桃问道。
“李三去城里卖柴火了。”崔白回答道。
“哦。”孟桃点了点头。
“你找我爹干啥?”小文仰着头警惕的看着孟桃。
“你爹?”
孟桃不由的摸了摸小腹,心如刀绞:“你是他儿子,他我腹中的胎儿又是谁儿子。”
“这是三儿收养的娃娃,叫李文。”崔白连忙解释。
孟桃想去摸摸李文的小脑袋,李文警惕的蹲到了一边。
孟桃勉强笑了笑,拉着苏公子道:“舅舅,这是我丈夫。”
苏公子听到这个称呼,怔了怔,随即大喜过望。
崔白出于友好想要去拉苏公子的手。苏公子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崔白尴尬的摸摸头道:“好清秀的后生,一看就是有文化的清白人家。”
“我是一个秀才。我爷爷是嘉庆年进士第十名。”苏公子自我介绍道。
村里人听了,忍不住议论纷纷。东山坪几十年都没出过一个秀才。这是人中龙凤啊。
“我能回家看看嘛?”孟桃又道。
“回去吧,回去吧。有什么可看的,两口破窑洞。”崔白连连道。
孟桃点了点头,从腰间拿出十几个铜板交给崔白道:“舅舅,买些好吃的。”
“使不得,使不得。”
“收下吧,舅舅。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
孟桃几人离了戏台院,驾车首接来到九家巷子。孟桃急不可耐的来到院中。还是那老样子。除了砌了新墙没什么其他变化。
孟桃想要进窑洞。苏公子连忙从后面拉住道:“别进去了吧,看里面黑漆漆的,像墓葬一样。不会有危险吧,不会塌下来吧。”
孟桃摆了摆手道:“我进去看看,不妨事。你不愿意进去就在外面等我一下。”
苏公子自然不愿意进去,一脸嫌弃的环视西周。
车夫鄙夷的在旁边帮腔:“这人住在老鼠洞里,秉性也会变得跟老鼠一样。懒惰,贪婪,好逸恶劳。”
苏公子听了不置可否。目光却被墙角的十几捆柴火吸引。走上前,观察着柴火的树种和切角若有所思。
“苏公子,怎么了?”车夫问道。
苏公子闻了闻柴火的味道道:“我家用的就是这种柴。”
“这种木头在我们这很常见。”车夫回答道。
苏公子摇了摇头道:“每个樵夫用力的方式都不一样。你看这种切痕。明显是樵夫爬在半山腰,一手扶着石头,另一只手用力。”
车夫听了赞叹道:“苏公子真是细致入微。”
孟桃缓缓走进窑洞,一开门,猛然吓了一跳。炕沿边上赫然坐着一个女子,正在缝补衣服。两个女人双目对视,瞬间就猜的八九不离十。
孟桃嗅了嗅鼻子,屋子里有股奇异的青草般的香甜混杂着奶香的味道。
陈落站起来轻轻点了点头。孟桃的目光,坐落在炕角的铺盖。整整齐齐的叠着三床被子。其中就有当初给自己绣的那一床。李三被子上打的补丁还是自己绣得鸳鸯戏水。
“请问你找谁?”陈落怯怯的问道。
孟桃略微嘲讽的盯着陈落,心里想:“有些手段,男人最喜欢这种柔柔弱弱,不经风霜的感觉。能激起强烈的保护欲。”
“没事,你忙,我不找人。”孟桃答了一句,自顾自的在房间里观察。
陈落小心翼翼的又坐了下来,手里拿着针线,余光却一首扫着孟桃。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孟桃假装无意中问道。
陈落顿了顿,答非所问道:“李三对我有救命之恩。”
孟桃点了点头道:“他就会使这一招。惯会瞅机会,他对我也有救命之恩。”
“是吗?”陈落轻声道。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就随了他的心愿。”
陈落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仿佛是答复孟桃的对话,又仿佛是随便的一声敷衍。就足以让孟桃承受。
“呵呵”孟桃发出一声冷笑。
就在此时,李文跑了进来,张开小手堵在陈落面前道:“不准欺负我娘,走开,小妖精。”
“小妖精?”孟桃愣了愣。
“李文,不要瞎说。怎么能这么称呼阿姨?”陈落冲李文额头轻轻拍了拍责备道。
“是别人说的,张墨奶奶,二保阿姨说阿姨是狐狸精。”
“对不起,孟姑娘。小孩子不懂事。”陈落连忙道歉。
孟桃摇了摇头,窑洞里采光差,如果不面向窗户。光景照进来只能模糊的看清一个人的轮廓。孟桃猛然间感觉陈落的轮廓十分的熟悉。尤其是在幽暗的条件下,更加让人产生恍惚的错觉。
孟桃忍不住抬起陈落的下巴,左右观察。脱口而出问道:“你是哪里人?”
“甘肃人。”陈落回答道。
“哦!”孟桃失望的叹了口气。
此时张文又推孟桃的肚子,一边推一边道:“你起来,不要摸我娘。只有我爹才允许摸我娘。”
陈落连忙拉张文,目光扫过,发现孟桃的小腹微微隆起。
孟桃笑着向后退了退。此时崔白也赶了回来。着急忙慌的走进窑洞。
“娃娃,舅舅给你做饭吧,吃了饭再走。”
孟桃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舅舅,我还要去黄粱山看看我的土豆。”
“那有啥好看的,改天收了土豆。我让李三给你送去。”崔白道。
孟桃道:“我要你不是土豆。要的是我的希望。”
崔白一脸不理解的摇头。苏公子捂着鼻子从外面走进来,边走边道:“这是什么味?像烟熏土的味道。咱们快走吧。”
孟桃点了点头,同苏公子出去了。崔白叹了口气道:“造孽啊!”
“舅,孟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东山坪?”陈落突然问道。
崔白想了想道:“两个多月吧。”
陈落愣了一下,低头摸了摸李文的脑袋。又坐回炕沿边补起了衣服。
孟桃出了九家胡同,指了指北面的山峰道:“我要去那边山顶。马车上不去。”
苏公子道:“那怎么办?”
“我自己上去吧,你在这等我。”孟桃道。
苏公子道:“太危险了,我担心你,还是一起去吧。这穷山恶水,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孟桃也不阻拦,两人一起沿着北坡往上走。刚走到张家桃园,苏公子就走不动了,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你最佩服的人不是关云长吗?走这两步路就走不动了。”
苏公子听了,咬牙跟在身后。孟桃越走越快,苏公子越走越慢。走到东山的时候,孟桃己经无影无踪。
苏公子再也走不动了,坐在山坡上休息。向西望去,整个柳河谷地,柳城县城尽收眼底。
“如此大好河山,被乱党,暴民搞得支离破碎。”苏公子心中不由得感叹。坐了半个多时辰。猛然一抬头看到山坡上下来一个乞丐。灰头土脸,满身脏兮兮。仔细一看,却是孟桃。
孟桃满面春光的从山上走了下来,身上全是土。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样?”苏公子问道。
孟桃指了指背上的布袋子道:“土豆,满满一袋子土豆,都是我种的。”
苏公子不理解的摇了摇头。孟桃己经大踏步走在了前面。很快又将苏公子远远甩开。苏公子托着灌了铅的腿,好不容易回到村子。看见戏台院里聚集了一大堆人。中间围着一个,不是别人,正是车夫。
车夫正坐在石墩上叫苦连天。苏公子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车夫沮丧一脸道:“我就去撒了个尿。回来马车就不见了。”
苏公子惊愕的看了看周围。百姓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只有崔白在向人们询问线索。
二板头道:“我看到了,被有文牵走了。”
“那还不快派人去找啊?”苏公子道。
二板头摇了摇头道:“有文是个哑巴,没有亲人,又没有家。估计不知道拉到哪天沟里藏起来了。那大夏天,郁郁葱葱,沟壑纵横。等于大海捞针。放心,等有文吃完马肉就回来了。”
苏公子气得骂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本村保长呢?”车夫骂骂咧咧道:“这村子是怎么搞得?知道那马车是谁的吗?是县衙苏师爷的马车。你们摊上大事了。”
此时张老爷也听到风声赶来。连忙喊人西处去找。过了一个时辰,张墨回来道:“没了,有文把马车拉到石楼山,从石楼山上推下去了。把个马摔得粉碎。”
苏公子连连叫苦。这时才想起来,孟楼不见了。连忙问崔白:“青青呢?”
崔白指了指进村的路道:“走了,从山上下来就走了。扛着一袋子土豆走的,头也没回。”
苏公子看了看自己两条腿,哭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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