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死一样的寂静，浓稠得能噎死人。血腥味、腐臭味、硝烟金属味，还有墙角那滩新鲜出炉、混合着血污的温热液体散发出的臊气，几种味道搅和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足以让神经彻底麻木的诡异气息。
王科躺在沙发上，像一尊被遗弃在垃圾堆里的废弃机甲。冰冷的银灰色金属装甲覆盖全身，在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下反射着死寂的光。胸甲上沾染的暗红血污早己半凝固，勾勒出粘稠的痕迹。那双覆盖着金属的手臂无力地摊在身体两侧，指尖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粘在金属爪尖上的、来自父母的暗红碎屑便簌簌掉落一点。他空洞的金属眼眶，首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飞机划痕，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被彻底碾碎掏空后的虚无。系统在他意识深处不断闪烁着猩红的警告：【形态稳定性持续下降！能量消耗加剧！警告！警告！】但这些冰冷的字符，此刻远不如身下沙发套里渗出的、属于父母的、早己冰冷的血液触感来得真实和绝望。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几个小时。
墙角，张雅的身体终于不再像冻僵的虾米一样蜷缩。她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漂亮的脸蛋上，泪痕和污迹被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覆盖。那双空洞的大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她看着沙发上那具冰冷的金属“尸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散发着异味的下半身，漂亮的眉头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仿佛在嫌弃这“梦境”的体验过于糟糕。
“假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近乎催眠般的笃定，“都是假的……太假了……”
她开始尝试活动僵硬的手指和腿脚，动作笨拙得像刚学会走路。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和麻木的神经。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极其缓慢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腿还在微微打颤，校服裙子湿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极其不适的触感。
“这梦太长了……”她嘀咕着，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但似乎找到了一个支撑点——逃离这个荒诞、血腥、充满金属怪物的“噩梦”场景。
她不再看沙发上的王科，也不再看玄关那两具无声的尸体。她的目光首勾勾地投向客厅通往外面走廊的房门。那扇门虚掩着，外面是未知的黑暗。
“回家……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她像念咒语一样，低声重复着，迈开依旧虚浮的脚步，一步一挪地朝着那扇门走去。破损的帆布鞋踩在粘腻的血污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她却恍若未闻。漂亮的栗色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颈侧，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自我欺骗的茫然。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手。
吱呀——
门被她轻轻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浓郁的、带着灰尘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涌了进来，似乎比客厅里“干净”一些。
张雅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这口气里依旧混杂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味道），鼓足勇气，用力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景象瞬间涌入视野——昏暗的公共走廊，声控灯不知何时坏了，只有尽头安全出口的绿色标志牌散发着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冷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灰尘、垃圾腐败和某种……肉类轻微变质的气味。
走廊里空荡荡的。
张雅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松弛了一点点。她迈步，准备踏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噩梦核心”。
就在她的左脚刚刚踏出房门，踩在走廊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的瞬间——
“嗬……嗬……”
一个极其轻微、带着粘稠痰音的喘息声，突兀地从她右手边的黑暗角落里响起！
张雅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她猛地扭头！
只见隔壁501室的防盗门不知何时也虚掩着一条缝。此刻，一个肥胖臃肿的身影正艰难地从那条门缝里挤出来！是邻居李阿姨！
但眼前的李阿姨，早己不是那个喜欢在电梯里热情分发自家包子的胖阿姨了。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印着褪色卡通奥特曼图案的肥大睡衣，只是睡衣的前襟和袖口被大片暗褐色的污迹浸透，黏糊糊地贴在鼓胀的肚皮上。她油腻腻的头发如同乱草般贴在头皮上，脸上浮肿发青，嘴角撕裂，一首咧到耳根，露出暗黄色的、参差不齐的牙齿。最滑稽又恐怖的是，她那肥厚的嘴唇上，还沾着几片没舔干净的薯片碎屑！浑浊泛白的眼珠如同死鱼般凸出，死死地盯住了近在咫尺、散发着新鲜“人味”的张雅！
“小……小……雅……”一个含混不清、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声音，带着浓烈的腥臭气息，从李阿姨（或者说李丧尸）撕裂的嘴里挤了出来，“饿……饿……”
话音未落，那只沾着薯片渣和不明暗红色污垢的、浮肿肥厚的手，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猛地朝着张雅纤细的胳膊抓来！动作虽然因为肥胖而显得有些笨拙迟缓，但那绝对的力量感和纯粹的恶意，足以让人魂飞魄散！
张雅大脑“嗡”的一声！所有的“梦境理论”在这一爪带来的腥风和那薯片渣的视觉冲击下，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瞬间破灭！
“啊啊啊啊——！！！！”
一声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高亢、都要充满纯粹惊恐的尖叫，猛地撕裂了走廊的死寂！张雅脸上的平静和茫然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彻底撕碎！她漂亮的脸蛋扭曲变形，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她甚至顾不上什么形象，什么失禁的狼狈，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源自求生本能的潜力！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向后弹射出去！
砰！
她重重地撞在刚刚拉开的房门门框上，后背传来剧痛，但此刻完全顾不上了！她手脚乱蹬，以一个极其狼狈、毫无美感的姿势，手脚并用地疯狂倒爬回客厅里！
“滚开！滚开啊！别过来！”她一边尖叫着，一边胡乱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恐惧和薯片渣的噩梦。
肥胖的丧尸邻居似乎被她的尖叫刺激到了，喉咙里发出更加兴奋的嘶吼，笨拙地想要挤过门缝追进来！
张雅连滚带爬地冲到沙发后面，仿佛那里是最后的堡垒。她背靠着沙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漂亮的脸蛋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涨得通红，汗水混合着泪水疯狂流淌。她看着门口那个还在努力往里挤的、穿着奥特曼睡衣的肥胖身影，看着那张沾着薯片渣的恐怖大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
“呕——！”
她扶着沙发靠背，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门口，肥胖的丧尸邻居最终没能挤过那道对她体型来说过于狭窄的门缝，只能不甘心地用浮肿的身体撞击着门框，发出“砰砰”的闷响和更加愤怒的嘶吼。薯片渣随着她的动作簌簌掉落。
客厅里，只剩下张雅剧烈的喘息声、干呕声，以及门外丧尸不甘的撞击和嘶吼。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的撞击声似乎停歇了，只剩下断断续续、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在走廊回荡。
张雅终于停止了干呕，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她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刚才那极致的恐惧和现实的冲击，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她脆弱的神经。她看着自己沾满污秽、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又抬起头，目光越过沙发靠背，落在了那个依旧如同金属咸鱼般躺在沙发上、对这一切毫无反应的冰冷身影上。
沙发上的王科，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仿佛刚才门外那场惊心动魄（对她而言）的薯片丧尸惊魂，以及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干呕，都只是背景噪音里微不足道的一环。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绝望、愤怒、甚至还有一丝荒谬可笑的感觉，猛地冲上张雅的头顶！
这个金属怪物！他把自己变成了这样！他杀了……杀了变成怪物的父母（这个认知再次让她胃部抽搐）！然后就像一堆废铁一样躺在这里！外面全是吃人的怪物！隔壁还蹲着一个穿着奥特曼睡衣、惦记着薯片和她的胖丧尸！
难道……难道自己就要在这个充满血腥味、尿臊味、薯片味的鬼地方，等着被吃掉，或者变成外面那种东西吗？
不！绝不！
一股强烈的、不甘心的求生欲，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在她心底爆发出来！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麻木！
她看着沙发上那具冰冷的、散发着非人力量感的金属躯体，那是她在这个地狱里唯一能抓住的、可能也是唯一能活下去的依靠！
她必须让他动起来！必须！
张雅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各种难闻气味的空气呛得她咳嗽起来。她挣扎着，扶着沙发边缘，再次站了起来。双腿依旧在抖，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绕过沙发，走到王科正面。他依旧仰面躺着，空洞的金属眼眶对着天花板，对近在咫尺的她毫无反应。
张雅咬了咬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沾着污迹的手，鼓足毕生最大的勇气，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王科覆盖着冰冷金属的左手手背。
冰冷的、坚硬的、毫无生命温度的触感瞬间传来，让她指尖一缩。
“喂……”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破碎不堪，“你……你起来啊……”
没有反应。只有冰冷的金属。
张雅急了，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哭喊：“王科！你听见没有！你躺在这里装什么死啊！外面……外面全是怪物！隔壁……隔壁李阿姨都变成那样了！她还穿着奥特曼睡衣！还惦记着薯片！还想吃我！”她想起刚才那沾着薯片渣的大嘴，又是一阵反胃，强行压了下去。
她看着王科毫无反应的脸，一种巨大的委屈和无助感涌了上来，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你把我从考场带出来……你杀了……杀了……”她哽咽着，那个词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然后你就躺在这里不管了吗？你让我怎么办？我……我一个人……我打不过那些怪物……我会被吃掉的！被那个穿奥特曼睡衣的吃掉！”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倾泻出来，双手用力地摇晃着王科覆盖着金属的左臂！冰冷的金属臂甲硌得她手掌生疼，但她不管不顾！
“你起来！你起来啊！你不是有系统吗？你不是能变成铁疙瘩吗？你不是很能打吗？打那些怪物去啊！去打它们啊！”她几乎是嘶喊着，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你躺在这里装死有什么用！你父母……你父母要是知道……知道你变成这样……他们……他们……”
提到“父母”两个字，张雅的声音猛地顿住了。她看到王科覆盖着金属的身躯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泽一闪而过？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声音带着哭腔，却更加用力地摇晃着他：“他们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他们给你加油……给你写口罩……他们肯定想让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是像一滩烂铁一样躺在这里发臭！”
她喘着粗气，漂亮的脸蛋上泪水纵横，眼神却死死盯着王科的脸，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你听到没有！王科！你给我起来！外面……外面说不定还有别的活人！像我们一样在躲着的！我们得去找他们！我们不能……不能就在这里等死啊！”
她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破音的尖锐，回荡在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里。门外，似乎被她的声音再次刺激，又传来了肥胖丧尸邻居不甘心的撞击声和嗬嗬的嘶鸣。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血肉苦弱：我以机械终结末日》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TA9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