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穹顶的水珠顺着砖缝滴落,砸在楚昭南手背时,他正盯着严世藩腰间那枚九环佩。
青铜表面的纹路与他方才崩裂的那枚如出一辙,连缺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这让他后槽牙微微发紧。
二十年前白莲祠的火舌突然在眼前闪过,母亲将半枚九环佩塞进他襁褓时,掌心的温度还烙在记忆里。
"阁老!"曹无咎捂着塌了的鼻梁跪行两步,血滴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的花,"锁魂阵被破是属下...属下轻敌——"
"轻敌?"严世藩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他指尖仍叩着地支盘,青铜盘上的"午"位因楚昭南的气运反抗迸出细密火星,"本阁老让你们用星力困人,不是用你们的骨头去试楚大人的刀。"他忽然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楚昭南左肩还在渗血的刀痕,又落在李铁衣变形的手腕上,"不过倒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让楚大人漏了底牌。"
沈青棠的指尖在楚昭南手背上轻轻一掐。
这是他们约定的警示:严世藩在试探。
楚昭南能感觉到她另一只手正缓慢解着腰间的青铜铃,铜环相碰的轻响被地道风声揉碎,混着严世藩身上龙涎香的甜腻,刺得人太阳穴突突跳。
地支盘突然发出嗡鸣。
十二地支逆转的速度加快,楚昭南丹田处原本流转的气运突然像被铁钳夹住,九鼎望气术的感应瞬间模糊。
他瞳孔微缩——严世藩竟用钦天监禁术强行截断了他与九鼎气运的联系。
"月在戌位,星落天牢。"严世藩抬头望月,月光穿过云层正照在盘上,"楚大人可知道,这是《星枢要术》里的'困龙局'?"他的官服在暗夜里泛着幽光,像蛰伏的蟒,"当年白莲余孽在天牢里闹得最凶时,本阁老就是用这局送他们上路的。"
沈青棠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楚昭南手背。
他能听见她极轻的吸气声,混着二十年前血案里女人的尖叫在耳畔重叠——那是沈青棠师父的声音,是她在严世藩龙涎香里断气前最后的嘶吼。
"困龙?"楚昭南抹了把嘴角的血,笑意在染血的唇角绽开,"严阁老忘了?
龙要困,得看锁龙索够不够粗。"他的目光扫过严世藩腰间的九环佩,"当年白莲祠那九尊鼎,烧了三天三夜都没断气数,您这地支盘...够么?"
严世藩的指节在青铜盘上扣出青白。
他当然记得那九尊鼎,记得鼎身纹路在火中泛出的金光,记得鼎内封着的不是青铜,是大胤王朝最忌讳的"气运核"。
所以他才要血洗白莲,要毁鼎,要让所有知道秘密的人永远闭嘴——除了眼前这个从火里爬出来的小崽子。
"围阵。"严世藩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孩子,"让楚大人看看,钦天监二十年没动的星阵,是不是真锈了。"
地道外传来二十声低喝。
楚昭南能感觉到西周星力如活物般游移,先是缠住他的脚踝,再是膝盖,最后像张冰网裹住胸口。
沈青棠的奇门盘在袖中发烫,她快速掐算方位,指尖在楚昭南掌心画出"死"字——最凶险的方位,却也是困局里唯一能破阵的生门。
"用铃。"楚昭南压低声音,掌心蹭过她解到一半的青铜铃。
那是沈青棠用奇门秘术祭炼的"破妄铃",能震散术法,但会折她三年阳寿。
"不行。"沈青棠摇头,发尾扫过他下颌,"你左肩的伤还在流血,用望气术会...会耗寿元。"
"耗就耗。"楚昭南抓住她解铃的手,将青铜铃塞进自己掌心,"我这条命,早就是借来的。"他盯着严世藩腰间的九环佩,喉结滚动,"但有些人的命,我要亲自讨回来。"
星网突然收紧。
楚昭南感觉肋骨快被勒断,眼前泛起金星。
严世藩的笑声混着龙涎香钻进鼻腔:"楚大人,这局里的星力,每一缕都连着钦天监三十六座星坛。
你就算能破一次,还能破第二次?"
"破一次就够。"楚昭南咬碎舌尖,腥甜漫开时,九鼎望气术强行运转。
被截断的气运突然撕开一道缝隙,他看见严世藩地支盘上"午"位的火星——午属火,而他体内的九鼎气运,藏着当年鼎中封的"水脉"。
"青棠!"他低喝,"生门在西南,等我引动星力!"
沈青棠的奇门盘突然爆出幽光。
她反手扣住楚昭南手腕,指尖在虚空画出艮卦,地道砖缝里的青苔瞬间枯黄——那是奇门"移星"术,将星力引向虚位。
严世藩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地支盘上"午"位的火星突然暴涨,像被什么东西引燃,而"申"位(西南)的星力却开始虚浮。
这不可能!
他明明算准了楚昭南的气运轨迹,怎么会——
"水克火!"楚昭南暴喝,体内被截断的气运如决堤洪水,顺着"午"位的破绽冲进地支盘。
青铜盘发出刺耳的尖啸,严世藩的虎口被震得裂开,鲜血滴在盘上,反而催动火势。
沈青棠趁机摇响青铜铃。
九声清越的铃音穿透星网,震得地道穹顶的水珠纷纷炸裂成雾。
二十个钦天监高手同时捂住耳朵,星阵的连接瞬间断裂。
"走!"楚昭南拽着沈青棠冲进西南方向的地道。
身后传来严世藩的怒吼:"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地道里的风突然变急,卷着龙涎香的余味灌进衣领。
楚昭南能听见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沈青棠的奇门盘在前方引路,每到岔口就有青砖自动松动,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暗巷。
"他们跟丢了。"沈青棠扶着墙喘气,额角沾着青苔汁,"地支盘被你震坏了,严世藩短时间内布不了大阵。"
楚昭南靠着墙滑坐下去,左肩的伤又开始渗血。
他摸出怀里半块九环佩,与严世藩腰间那枚的纹路严丝合缝——原来当年母亲塞进他襁褓的,是半块"引鼎钥"。
"阿昭。"沈青棠蹲下来,用帕子替他压伤口,"刚才...你用了三次望气术?"
"两次。"楚昭南抓住她的手,"第三次是借了九鼎的余韵。"他望着地道深处的黑暗,"但严世藩不会罢休,他要的不只是我们的命,是九鼎里的气运核。"
话音未落,地道口传来极轻的鸽哨。
沈青棠竖起耳朵听了片刻,脸色微变:"是阿芜的信鸽,她说...贡院的气运柱在半夜突然扭曲,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气数。"
楚昭南的手指猛地收紧。
贡院是大胤科举重地,汇聚天下读书人的气运,若有异动...他抬头看向地道顶,仿佛能透过层层砖石看见夜空里扭曲的气云。
"该去看看了。"他站起身,将半块九环佩收进怀里,"严世藩的棋,要下到贡院里了。"
沈青棠解下外袍系在他腰间止血,指尖拂过他心口:"这次,换我用奇门护着你。"
地道外,严世藩捏碎了染血的地支盘。
青铜碎片扎进掌心,他却笑得更凶。
李铁衣扶着变形的手腕凑过来:"阁老,要不要调西厂..."
"不必。"严世藩望着楚昭南消失的方向,从袖中摸出半块九环佩,与腰间那枚拼成完整的"引鼎钥","他去贡院更好——那里的气运,够他啃到死。"
夜风掀起他的官服,露出腰间另一枚九环佩的寒光。
二十年前的火,终究要在贡院里,烧得更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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