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八卦图在青气散后愈发清晰,坤位的青铜纹路正以龟甲裂纹的轨迹缓缓转动,每转一度,墙壁便发出类似古钟的嗡鸣。
楚昭南的指尖抵在腰间引针上,半块残铁的热度透过衣物灼着皮肉——这是严世藩那半块引针在呼应陷阱里的奇门气机。
"坎位有煞。"夜无痕的玄铁刀突然往下压了三寸,刀身震颤的频率像极了暴雨前的蝉鸣,"我闻到血锈味,和二十年前围杀影卫时一样。"
楚昭南没应声。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里浮起金纹——九鼎望气术发动的瞬间,太阳穴突突作痛,一缕寿元从命门处抽离,像被细线牵着的灯芯,"噗"地燃成灰烬。
眼前的景象变了。
八卦图不再是铜纹,而是五条纠缠的气龙:乾位金气如霜刃,兑位泽气黏若腐浆,离位火气裹着焦黑的怨魂,震位雷气里窜着青面厉鬼,最下方的坎位...他喉间发腥。
坎位的水气运里浮着三具骸骨,天灵盖的"贡"字泛着幽绿,每道笔画都渗着考生特有的文运——那是被强行抽干的读书人的气数,像被剥了皮的蛇,瘫在阴水里抽搐。
更深处,地支盘残片的气息若隐若现,混着严世藩特有的龙纹官服香。
"东南三刻,巽位虚浮。"苏青梧突然开口,她的指尖点在八卦图边缘,那里有个极淡的朱砂印,"严党布的是'反吟局',表面生门在乾,实则死门在巽。"她腕上的莲花印记随着动作晃了晃,红得像要渗出血来,"白莲教的《遁甲要术》里说过,反吟局最怕劫数冲煞。"
楚昭南的金纹瞳孔骤然收缩——苏青梧的"劫数",正是白莲幸存者身上的气运枷锁。
他想起方才她掌心贴上来时的温度,想起二十年前血案里,那些被烙了莲花印的孩子如何被当作活祭品。
喉间的腥气翻涌,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那朵莲花按在八卦图的巽位上。
"借你的劫。"他声音发哑,另一只手掐了个火诀,"离位火气克金,震位雷气破泽,我引坎位的怨气冲巽——"
"当心!"夜无痕的刀鞘突然磕在楚昭南后颈,玄铁刀己经横在两人身前。
坤位的转动突然加快,青铜纹路擦着石壁迸出火星,离位的火气压不住了,那些焦黑怨魂突然尖啸着扑向苏青梧的莲花印。
楚昭南感觉有根钢针扎进眉心,望气术的金纹开始扭曲——过度使用的代价来了,他看见自己的命数线在眼前断裂成星屑。
"昭南!"苏青梧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莲花印的朱砂蹭在八卦图上,像滴鲜活的血。
她另一只手从药囊里摸出半块龟甲,是方才替他止血时藏在掌心的,"这是钦天监的龟卜残片,能镇怨气!"
龟甲拍在巽位的瞬间,整面墙壁发出闷响。
坎位的骸骨突然炸开,"贡"字碎片像利箭般射向西面八方,夜无痕旋身挥刀,玄铁刀光织成网,将碎片尽数磕飞。
楚昭南趁机咬破舌尖,血珠溅在离位火气压顶的位置——他的血里混着九鼎望气术的金气,像根烧红的铁钎,"嗤"地捅穿了那团火气。
"破了!"苏青梧踉跄后退,撞在楚昭南怀里。
她的龟甲碎成三瓣,掌心被灼出焦痕,莲花印却更红了,像朵浸在血里的花,"巽位的机关...开了。"
八卦图的青铜纹路突然倒转,坤位的古钟鸣响九次,墙壁裂开道半人高的缝隙。
缝隙里堆着半人高的书卷,每本封皮都印着"贡院"二字,书页间缠着红绳,红绳上串着碎玉——那是科举考生的文运锁,用玉髓封了气数,等放榜那日再由严党抽走,喂给地支盘残片。
楚昭南捡起本《春秋注疏》,书页间的红绳突然绷首,"啪"地断成两截。
他看见书脊内侧刻着考生姓名:"张元启,应天府解元"——正是上个月突然暴毙的才子,京城里都说他是读书太苦呕血而亡,此刻书页间却凝着黑血,"严世藩要的不是文运,是怨气。"他捏碎红绳上的玉髓,碎屑里滚出粒半黑半红的珠子,"这是怨气丹,用考生的不甘养地支盘...好个改命局!"
苏青梧的指尖抚过那些书卷,眼眶泛红:"上个月我替钦天监整理星象,发现文曲星暗了三星,原来...原来都被抽了精魄。"她抓起本书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用血写着"我要中举",墨迹未干,"他们死不瞑目,怨气反哺地支盘,严世藩就能用这股阴运...篡改大胤气数。"
"动静太大了。"夜无痕突然插刀入鞘,刀身震颤的频率变得急促,"东厂的脚步声,至少三十人,从贡院后巷绕过来了。"他侧耳听了听,玄铁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带头的是曹无咎的徒弟,练《地煞经》走火入魔的那个,气息不稳,像团烂泥。"
楚昭南将怨气丹收进怀里,拉着苏青梧往缝隙里钻:"地支盘残片应该在更深处。"他转身时瞥见夜无痕还站在原地,刀指走廊尽头,"不走?"
"我替你们挡半炷香。"夜无痕扯了扯嘴角,这是他罕见的笑,"影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严世藩给了我黄金万两买你命,可苏姑娘的莲花印...让我想起二十年前,有个小丫头也是这样,被绑在火刑柱上,喊着要替师傅报仇。"他的刀嗡鸣如雷,"走。"
楚昭南的喉咙发紧。
他拽着苏青梧钻进缝隙,回头时看见夜无痕的身影被八卦图的幽光拉长,像柄插在阴影里的刀。
缝隙里的书卷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翻成一片红浪,苏青梧的莲花印在红浪里忽明忽暗,像盏引魂灯。
更深处传来青铜摩擦的轻响,像是某种古老机关启动的声音。
楚昭南摸了摸怀里的引针,严世藩那半块的热度几乎要烧穿衣襟——地支盘残片,应该就在前面。
突然,头顶的房梁发出"咔嚓"一声。
楚昭南抬头,看见一片瓦当正在往下掉,瓦当背面刻着个"子"字——那是钦天监地支盘的标记。
苏青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骤变:"地支盘的'子'位...碎了?"
话音未落,整座贡院的地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楚昭南感觉掌心的金纹灼得发烫,九鼎望气术自动运转,他看见更深处的气运里,有团漆黑如墨的东西正在蠕动,混着龙形的官气,和...
和方砚之临终前,眼里的那团黑。
"昭南?"苏青梧扯了扯他的衣袖,"怎么了?"
楚昭南握紧她的手,继续往深处走。
他听见身后传来玄铁刀劈碎砖石的声响,听见夜无痕的冷笑混着东厂的惨嚎,听见更深处的机关声越来越清晰。
而在所有声音之上,有个沙哑的男声,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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