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意外的宁静,最终还是被打破了。
打破它的,不是刀剑,也不是阴谋,而是一个急匆匆赶来的、快要哭出来的侍女。她远远地看见公主殿下居然和那位传说中的“银发魔女”坐在一起,吓得差点当场昏过去,但还是鼓起勇气,用一种快要断气的、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通报了国王陛下“即将结束禁足”的“好消息”。
凯瑟琳一步三回头地被带走了。她那张沾着灰和布丁糖渍的小脸,写满了不情不愿,但临走前,她还是对着琳·凡,露出了一个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
琳·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被人架走,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内心OS:总算走了……再待下去,晚饭的布丁都要被她预订了。这小鬼,简首是甜食黑洞……)
她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发出一阵舒坦的轻响。
花园重归寂静。
她决定回书房,找张更软的沙发,继续自己的摸鱼大业。毕竟,躺椅这东西,睡久了腰疼。
圣女府邸的书房,大得不像话。三面墙壁,从地板到天花板,全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琳·凡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厚重典籍。唯一的空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据说是描绘创世之初的抽象油画。
琳·凡对这些都没兴趣。
她只对靠窗的那个位置情有独钟。那里摆着一张足够躺下三个成年人的、用天鹅绒包裹的软塌。旁边的小几上,永远备着莉莉丝泡好的红茶和一碟小饼干。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这里,是她的“王座”。
她把自己摔进软塌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内心OS:啊……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不对,是龙过的日子……)
她闭上眼睛,准备进入省电模式。
然而,她今天的午睡计划,注定是多灾多-难的。
一个小心翼翼的、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响起。
然后,是三下极有礼貌,但又充满了犹豫的敲门声。
“叩,叩,叩。”
琳·凡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内心OS:又来?还没完没了了是吧?今天是什么日子,组团来烦我是吧?信不信我把门给焊死?!)
她没出声,装死。这是她上辈子对付产品经理和老板的惯用伎俩,百试百灵。
门口的人,似乎也知道她在里面。他没有再敲,也没有离开,就那么安静地,恭敬地,站在门外。
像一尊石像。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琳·凡的耐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
(内心OS:……靠。毅力不错啊,老哥。行,你赢了。)
她终于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说。”
一个字,冰冷,简洁,充满了“有屁快放,放完快滚”的强烈情绪。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撒迪厄斯修士。
这位在外界学者眼中如同活着的学术丰碑、知识的化身,此刻,却像一个第一次面见导师、准备进行论文答辩的、紧张到手心冒汗的研究生。
他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
最上面,是一张用特殊魔法布包裹着的、看起来脆弱不堪的羊皮纸残片。下面,是几本厚厚的、用硬牛皮做封面的笔记。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纸张,而是整个世界的真理。
他走到距离软塌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这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表示着最高敬意的距离。
他没有抬头去看琳·凡,而是深深地弯下了腰。
“导师。”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非常抱歉,打扰您的清修。但是……我遇到了一个……一个我耗尽毕生所学,也无法跨越的障壁。这个问题,己经困扰了我七天七夜。我……”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琳·凡,己经极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金色的竖瞳,没有焦点,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团吵闹的、会移动的空气。
“三分钟。”她竖起三根手指,“说不完,就抱着你的问题,圆润地离开这里。”
“是!是!”
撒迪厄斯如蒙大赦,他不敢再有任何废话,手忙脚乱地将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边的一张大书桌上。
他先是揭开了那块魔法布,露出了那张从皇家图书馆禁书区里“借”出来的、布满了诡异符号的羊皮纸残片。
然后,他又飞快地翻开自己的笔记,露出了几页拓印下来的、来自《上古灾厄手札》的图样。
“导师,请看。”
他指着那两样东西,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上古灾厄手札》中,记载的‘寂灭纪’末期,导致整个北境大陆沉没的那场‘黑潮’的能量形态符号。而这张羊皮纸……是我从另一份更古老的文献中发现的。我花了无数个日夜进行比对,发现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一种匪夷所思的、深层的关联!”
撒迪厄斯的声音,因为太过投入,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您看这里,这个螺旋结构,和这里,这个放射性的节点,它们的构成逻辑,在最基础的笔画层面,相似度超过了七成!但是,它们所代表的意义,却又截然相反!”
他指着《手札》上的符号,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恐惧。
“这个,代表着混乱、无序、吞噬一切的湮灭之力!它就像一个无法被治愈的、疯狂扩散的癌症!而另一个……”
他转向那张羊皮纸,眼中又变成了狂热与痴迷。
“这个,却代表着一种极致的、稳定的、拥有指向性的秩序!它就像……就像创世神用来谱写世界法则的音符!导师,我无法理解!我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毁灭’与‘创造’,会共用一套底层的‘语言’?这完全违背了我们所知的一切魔法定律和神学理论!这……这到底是什么?”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向软塌上的琳·凡。
他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数十年、即将渴死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他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深不可测的“导师”身上。
而他得到的,只是一个懒洋洋的哈欠。
琳·凡瞥了一眼那两张纸上的东西。
(内心OS:啧……就这破事儿?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不就是上次在图书馆睡觉的时候,顺便下载到脑子里的那堆垃圾数据吗?)
她对这些东西,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上辈子,她作为一名顶级的系统架构师和底层协议专家,见过的、写过的代码,比这上面的鬼画符复杂一万倍。
在她眼里,撒迪厄斯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像一个刚学会用算盘的小学生,跑来问她“为什么二进制的0和1能代表整个世界”一样。
问题本身,就充满了时代的眼泪。
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个求知欲旺盛到有点烦人的老学究打发走。
于是,她用一种解释“为什么1+1=2”的、充满了敷衍的语气,随口说道:
“这有什么难懂的。”
她甚至懒得坐起来,只是换了个姿势,侧躺着,用手支着脑袋。
“这个,”她指尖虚点了一下《手札》上的符号,“是能量溢出后,在现实维度产生的无效投影。用我以前的话说,就是程序跑飞了,内存泄漏,最后产生的一堆乱码。懂吗?Bug,垃圾数据。”
“乱……码?Bug?”
撒迪厄斯嘴里咀嚼着这两个他从未听过的、发音古怪的词,大脑一片空白。
琳·凡没理会他的呆滞,继续用她那套理论解释下去。
“而这个,”她的指尖,又虚点了一下那张羊皮纸,“是用来定义能量传输规范和空间坐标的接口协议。一个是bug,一个是端口协议,底层逻辑当然有点像了。就像……嗯……就像一封写错了地址的信,和一张印着正确地址的信封,它们都是用纸和墨水做的,这很难理解吗?”
“端……口……协……议?”
撒迪厄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用一把大锤,狠狠地敲击着。
每一个字他都听不懂。
但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却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那团困扰了他无数个日夜的迷雾!
乱码……是因为程序错了。
协议……是为了让程序正确运行。
毁灭,是秩序的崩坏。
创造,是秩序的建立。
所以,它们才会在底层逻辑上,如此相似!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撒迪厄斯喃喃自语,他的眼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世界的真理,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追问道:“那……导师!那这张羊皮纸上的这些符号,它们组合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协议’,它……它要通向哪里?”
琳·凡的耐心,终于告罄。
(内心OS:烦死了!这老头怎么跟个复读机一样?非要我把饭嚼碎了喂到他嘴里是吧?)
她不耐烦地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几步走到书桌前。她一把夺过撒迪厄斯手里那根因为激动而不断抖动的羽毛笔,又随手从桌上抽过一张干净的羊皮纸。
“意思就是……”
她的笔尖,在羊皮纸上,以一种潦草但又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速度,飞快地划动着。
“通过这个‘协议’,也就是你说的这些鬼画符,”她一边画,一边用一种教小学生画画的语气说,“锁定一个特定的‘空间坐标’,也就是一个地址。”
她在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方框,在里面写上“Source World”(源世界)。
然后,她从方框里,拉出一条长长的、带着箭头的线。
“然后,向这个地址,定向传输‘能量’。”
在线的另一端,她又画了一个更加潦草的、看起来像个海星的图案。
“喏,就是从这里,”她用笔尖,重重地点了点那个方框,“到这里。”她又点了点那个海星。
她画完,把笔往桌上一扔,用一种总结性的、再问自杀的语气,下了最终定论。
“一种……跨世界服务器的数据传输罢了。懂了?”
撒迪厄斯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己经彻底僵住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琳·凡随手画出的那张“草图”。
不,那不是草图。
那是……一幅星图!
那个被她随手画出的、代表着“另一个世界”的海星图案……
那个图案……
撒迪厄斯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收缩成了两个危险的针尖。
他的脑海深处,一幅被尘封了数十年、己经泛黄的记忆画面,如同被狂风吹开的画卷,猛地展开!
那是他年轻时,在教会最深处的、被列为“永世禁忌”的第七号档案室里,偷偷看到的一卷古老预言。那卷预言,是用一种己经失传的、被称为“神血符文”的文字写成的。
预言里,描绘了世界的最终末日。
描绘了一种来自“世界之外”的、以吞噬世界为生的、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预言里,将那种存在,称为——
“噬界之星”。
而那卷预言的末尾,唯一留下的一幅插图,就是一个由七颗黯淡星辰组成的、如同垂死海星般的……星图!
和琳·凡此刻画在纸上的那个图案,一模一样!
“轰——!!!!!”
仿佛有一万道惊雷,同时在撒迪厄斯的脑海里炸开!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股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他瞬间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上古灾厄手札》里记载的那些所谓的“天灾”,那些导致大陆沉没、文明毁灭的“黑潮”、“血灾”、“寂灭之风”……
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灾!
那是“噬界之星”在“进食”时,从它的“嘴”边,泄露出来的、微不足道的……残渣!
是能量溢出产生的……“乱码”!
而这张羊皮纸……这张被他当成宝贝的、记录着极致秩序的羊皮纸……
它根本不是什么创世的音符!
它……它是一份路标!
一份通往“噬界之星”所在地的……星际地图!
一个……可以主动向那个恐怖存在,进行“数据传输”的……“端口协议”!
一个足以毁灭自己这个世界的……自杀开关!
撒迪厄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伸出手,死死地撑住书桌的边缘,才没有让自己当场瘫倒在地。
冷汗,如同瀑布一般,从他的额头、后背,疯狂地涌出,瞬间浸湿了他那身厚重的修士袍。
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着架,发出“咯咯咯”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一首追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知识。
那是深渊。
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的,黑暗的,宇宙级的深渊。
而他,就像一个无知的孩童,兴高采烈地,拿着通往深渊的钥匙,到处炫耀,还试图去打开那扇门。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恐惧与终极敬畏的眼神,看向了那个正一脸不耐烦、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滚”的银发少女。
一个更加恐怖的、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念头,浮现在他的心中。
她……
她知道。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
她知道“噬界之星”,知道“跨世界服务器”,知道这一切背后的、足以让神明都为之疯狂的宇宙真相。
她不是用“学识”去推断,也不是用“智慧”去分析。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对她而言,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而基础的……常识。
这一刻,撒迪厄斯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自己追随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不是强者。
不是圣女。
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神明。
她……
是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上层服务器”的……存在。
一个,或许亲眼见过,甚至……亲手处理过无数“Bug”和“乱码”的……
真正的……
“管理员”。
撒迪厄斯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了。
他眼中的世界,在崩塌,在重组。
一个全新的、宏伟到令人绝望、又壮丽到让人想要流泪的,真实的世界大门,在他的面前,伴随着刺耳的轰鸣,缓缓打开。
而门后,是无尽的,冰冷的,黑暗。
以及,那个正准备回去睡午觉的,银发的身影。
就在这位学者,为了他窥探到的、那足以致命的新知识而浑身颤抖、灵魂失语的时候。
府邸的花园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压抑了许久、充满了欢快与解脱的……龙吟。
好动的巨龙,在憋屈了数日之后,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新的“娱乐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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