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杭州码头扫了十年大街,被武师踩断三根手指那天,发现扫帚柄里藏着半卷《千钧扫》。
白天我依旧低头扫街,夜里却扛着三百斤石碾练功。
倭寇来袭那夜,我单手持扫帚拦在码头。
“此路不通。”
曾经踩断我手指的武师嗤笑:“扫地的,滚开!”
话音未落,扫帚轻点,他连人带刀飞入钱塘江。
暴雨倾盆,倭船被我一扫掀翻。
次日,全城都在议论昨夜的神秘高手。
我默默捡起破扫帚,继续清扫码头昨夜暴雨的狼藉。
第一回:钱塘潮涌风波起 扫地郎君指骨摧
嘉靖三十七年,钱塘潮信正急。杭州府仁和码头,千帆竞泊,万商云集。自太祖皇帝开海禁以来,此地便成了南来北往的咽喉,货积如山,人声鼎沸。青石板上,汗渍、鱼腥、桐油、马粪,混着咸腥的海风,日复一日地淤积。这等腌臜去处,自有腌臜人来收拾。
这人姓陈名青,二十啷当岁年纪,生得敦实,面皮被海风和日头打磨得黝黑粗糙,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如同码头下千年不动的基石。他自十三岁上,便接了老爹留下的那把秃了毛的竹枝大扫帚,在这片喧嚣与污浊里讨一口饭食。十年光景,潮涨潮落,人聚人散,唯有他扫地的“沙沙”声,像这码头的心跳,从未断绝。腰背微躬,头颅低垂,仿佛生来就该如此,也合该如此。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云压城,海风带着一股子腥咸的湿气,首往人骨头缝里钻。码头上更是拥挤不堪,几条南洋来的大福船刚下锚,苦力们喊着号子,蚂蚁般扛着沉重的香料箱、象牙捆,踏着湿滑的跳板上下奔忙。汗臭、体臭、货物陈腐的气息,混杂在潮湿的空气里,令人作呕。
陈青埋着头,只顾挥动他那把秃了大半的扫帚。青石板的缝隙里嵌着淤泥、碎鱼鳞、烂菜叶,极是难缠。他扫得专注,扫得用力,手臂上的筋肉随着动作块块隆起。汗水顺着他粗砺的脖颈滑下,洇湿了肩上那件打满补丁、早己看不出原色的粗布短褂。
蓦地,眼前一暗。一股浓烈的汗味混合着某种劣质香粉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陈青动作一滞,眼皮微抬。只见一双簇新的、滚着云纹镶边、厚底千层浪快靴,正稳稳踩在他刚扫净的一块青石板上。靴子崭新,泥水不沾,与周遭的污浊格格不入。靴子的主人,是个身着锦缎劲装、腰挎长刀的汉子,三十上下,面色倨傲,太阳穴微微鼓起,显是身怀不浅的功夫。陈青认得他,乃是码头新近投靠了市舶司某位大人物的护院武师,名唤赵霸天,平日里最是跋扈。
陈青的扫帚尖,正堪堪抵在那崭新的靴尖上,沾上了一点湿泥。
“狗眼长到腚沟子里去了?爷的鞋!” 赵霸天眉头一拧,眼中凶光毕露,声如破锣。
陈青心头一紧,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他慌忙撤帚,头埋得更低,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小…小人该死!一时眼拙,冲撞了武师爷!这、这就给您擦净!” 说着便去掏怀里那块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破汗巾。
“擦?” 赵霸天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爷这‘登云履’,金丝银线织的,苏州老师傅的手艺,你这条贱命都不值它一只鞋底子!你那脏爪子也配碰?” 话音未落,他右脚闪电般抬起,带着一股恶风,狠狠跺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清晰地在喧嚣的码头一角炸开。
陈青只觉得右手三根手指——食指、中指、无名指——一阵钻心剧痛袭来,如同被烧红的铁钳生生夹断!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嗬嗬”作响,一股腥甜涌上。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惨叫出声,身体却像被抽了骨头,痛得蜷缩下去,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顺着扭曲的脸颊滚落。
“哼!不长眼的东西!” 赵霸天看也不看脚下那因剧痛而蜷缩颤抖的身影,靴尖在青石板上蹭了蹭,仿佛只是踩到了一只碍事的臭虫,“记住喽,在这码头上,爷就是天!下次再撞见,踩烂你的狗头!” 他啐了一口浓痰,正落在陈青痛得痉挛的手背上,带着一股恶臭。随即,在几个跟班谄媚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西周的喧嚣似乎停顿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苦力们依旧扛着沉重的货物,商贾们讨价还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几个离得近的苦力,投来几道麻木而略带怜悯的目光,旋即便移开了视线。在这人命贱如草的码头,断几根手指,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剧痛如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陈青的神经。他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右手抖得不成样子。三根手指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青紫,鲜血混着污泥,不断滴落。十年了,他像滩涂上最不起眼的泥螺,低伏着,忍耐着,以为只要足够低微,便能避开所有风雨。可这世道,连最低微的角落,也容不下半点安稳!十年隐忍积攒的屈辱和此刻焚心的剧痛,如同钱塘江底的暗流,骤然在他胸中汇聚、翻腾、咆哮!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毁灭的戾气,在他眼底深处疯狂滋长!
他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身边唯一的倚仗——那把秃了毛的破扫帚,试图借力站起来。就在他五指用力握紧粗糙的竹柄时,指尖却传来一丝异样。那竹柄中段,似乎有一处极其细微的松动,若非他此刻手指剧痛,触感异常敏锐,绝难发现。
一股莫名的悸动,压过了钻心的疼痛。陈青强忍着眩晕,将扫帚凑到眼前。借着昏暗的天光,他仔细摸索。果然,在竹柄靠近手握处下方寸许,有一圈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接缝。他用指甲抠住缝隙,忍着右手的剧痛,一点点用力。
“咔哒。”
一声轻响,那截竹柄竟被他生生掰开!里面并非实心,而是被巧妙地掏空了一小段。一卷色泽黯淡发黄、边缘磨损得厉害、不知何种材质的薄薄绢布,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陈青的心,猛地一跳!他颤抖着左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绢布取出。缓缓展开。
绢布不大,上面用极细的墨线勾勒着几幅简陋的人形图谱,姿态古怪,或如举杵,或似担山,或像搅海。旁边配着几行密密麻麻、古奥艰涩的小字,字迹虽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劲霸道之意。绢布顶端,三个残缺的古篆大字,如同刀劈斧凿,带着千钧之力撞入他的眼帘:
《千钧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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