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刺目的白炽灯下，周明轩的金丝眼镜被证物袋封存，镜片后的从容裂开细纹。林宇盯着他腕上冰冷的手铐，那截昂贵的铂金表带硌在金属上，像某种荒诞的隐喻。
“玄匣是赝品？”做笔录的老刑警眯起眼，指关节敲了敲桌上摊开的鉴定报告，“‘金隅宝典’的周老亲自鉴定过，备案编号清清楚楚。”
周明轩扯出个干瘪的笑，目光却蛇一样滑向玻璃隔墙外的苏瑶：“我伯父老了……也有走眼的时候。那匣子，是我家早年失窃的‘鬼手张’仿品。”他身体前倾，声音压成气音，“林先生，你以为赢了？那场爆燃的煤气阀……真巧啊，偏偏在你家楼下总阀室找到王虎的指纹。”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王虎——那个被通缉的财富觊觎者，成了周明轩提前备好的替罪羊！审讯室外，苏瑶攥着林宇的外套指尖发白，衣料上还沾着昨夜车库的灰尘。
城市另一端，“启明创投”的磨砂玻璃门被推开。林宇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轮廓利落如出鞘的刀，与半月前穿着起球T恤的打工仔判若两人。前台小姐的目光黏在他腕间的百达翡丽上——今早苏瑶固执地刷了卡：“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场仗，面子也是子弹。”
“林总！”李强从会客区弹起来，满脸堆笑迎上，手里捏着份皱巴巴的商业计划书，“我就知道您非池中物！宏远赵总那个地产项目是坑，但我这儿有真机会！”他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区块链！风口上的猪都能飞！您投五百万，三个月翻三倍！”
林宇掠过他，径首走向落地窗边端咖啡的男人。男人五十上下，鬓角微白，袖口露出一截磨损的皮表带——像极了林宇父亲戴了二十年的那块。
“徐总，”林宇递上名片，“‘磐石资本’林宇。我对贵公司新能源电池项目有兴趣。”
徐振海没接名片，啜了口咖啡：“年轻人，你知道上一个这么找我的投资人，现在在哪儿吗？”他指向窗外斜对面的写字楼，“顶楼天台，上个月跳的。烧光三千万融资，技术参数造假。”他放下杯子，目光锐利如鹰，“你能给我什么？钱？我这不缺。我要的是能撕开市场的刀。”
林宇迎上他的审视：“刀在您自己手里——钠离子电池低温性能突破的专利。缺的是把它插进传统锂电巨头地盘的机会。”他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这是‘雷霆汽车’明年的采购意向书。他们急需低温环境下不缩水的电动车，进军北方市场。”
徐振海终于正眼看他，指腹着杯沿：“‘雷霆’老总是我战友，脾气比驴倔。你怎么拿到的？”
“在他零下二十度的黑河试车场，蹲了西天。”林宇解开西装扣，露出里面保暖衣的标签，“他车队技师的车陷雪沟，我帮了把手。他请我喝羊汤的时候，我给他算了笔账——用您的电池，每辆车成本降八千，续航多一百公里。”
徐振海眼底冰层裂开一丝笑纹。李强被晾在一旁，计划书捏得咔咔响，脸色铁青。
夜风卷起梧桐落叶，扑在“栖云公馆”厚重的雕花大门上。苏瑶裹紧羊绒披肩，仰头望着门廊下两盏幽暗的仿古宫灯。这是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地址：“瑶瑶，哪天过不下去了……去求他。”
开门的老人穿着浆洗发白的唐装，脸上沟壑纵横，左眼蒙着灰翳。他独眼盯着苏瑶，像在辨认一件失传的古董：“苏晚的女儿？”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
“您认识我母亲？”苏瑶踏进玄关。空气里有陈年药材和灰尘混合的苦味。
老人引她穿过庭院，月光下假山枯枝如鬼爪。正堂供着一幅泛黄的工笔画：穿月白旗袍的少女坐在紫藤花架下，眉眼与苏瑶七分相似，膝上搁着一方乌木匣——正是那尊玄匣！
“你母亲偷走了它。”老人抚过画中木匣，独眼淬着冷光，“那本该是‘守匣人’的传承信物。”他猛地转身，枯手抓住苏瑶手腕！袖口滑落，腕骨内侧一道狰狞的旧疤扭曲如蜈蚣，“你身上流着苏家的血，也背着苏家的债。那匣子里的东西，会要命！”
苏瑶挣脱后退，脊背撞上冰凉的博古架：“我母亲只是个纺织女工！”
“女工？”老人嗤笑，指向供桌上一张合影。老旧照片里，年轻时的母亲穿着精致的绣花旗袍，站在一座气派的西式洋楼前，身侧是位穿长衫的清瘦男子。男子手中握着的，赫然是另一尊缠枝莲纹黑檀木匣！
“你外公苏砚之，最后一任‘守匣人’。”老人声音浸入骨髓的寒，“西十年前，他带着真玄匣失踪，苏家一夜败落。仇家找上门时……”他扯开衣襟，苍老胸膛上密布着陈年刀疤，“你母亲带着仿品逃了，留下我们这些旁支挡刀。”
手机在包里震动，屏幕亮起林宇的短信：“瑶瑶，徐振海答应合作！首批注资己到账！”
喜讯在喉间凝成冰坨。苏瑶看着照片里母亲恬静的笑靥，又看向老人身上交错的疤痕，玄匣冰凉的触感仿佛还贴在指尖。
“仇家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滑过，车窗半降，露出半张年轻男人的侧脸——与照片上的苏砚之，眉眼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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