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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管道女工传奇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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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诺夫指挥官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碾碎了最后一丝侥幸。“方舟”启航进入72小时倒计时。基地的灯火,如同垂死者黯淡的瞳孔,一片片熄灭。只有“方舟”巨大的船坞区和核心通道,还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照明,如同黑暗宇宙中一只将醒的巨兽之眼。

维护层的工具间,彻底陷入了死寂。杰克、汤姆、李默他们的名字,最终没能出现在那串冰冷的筛选名单上。没有激烈的抗争,只有麻木的接受。他们默默上交了工具包——里面那些沾满油污、陪伴他们多年的扳手、卡尺,还有视若珍宝的自制快拆环组件,都被回收,等待熔炼或废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绝望。

杰克最后一次环顾这充满机油味和回忆的角落,目光落在周玉的工作台上。那盏应急电源点亮的台灯,成了灰暗中唯一的光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拍了拍旁边同样沉默的汤姆和李默的肩膀,三人拖着疲惫的步子,汇入了前往废弃生活区集合点的人流。背影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如同被黑暗吞没的尘埃。

陈芳紧紧抱着莉莉,排在前往“方舟”过渡检疫区的队伍里。小女孩紧紧攥着脖子上那串新串好的三颗PTFE“宝石”项链,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妈妈的依恋。陈芳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维护层通道的方向,眼神复杂。那里,有救了她一命的扭曲快拆环残骸,有周玉沉默的身影。

鲍里斯没有出现在任何集合点。他背着自己那个油污的帆布包,慢悠悠地踱进了工具间。包里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什么。他看着空了大半的工具间,看着那些被遗弃在角落的零件山,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他走到周玉的工作台旁,放下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用厚油布仔细包裹的长条状物件,放在周玉的工具箱旁边。

“给你的。”鲍里斯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路上……防身。比锉刀好使。”

周玉停下手中打磨那根融合铜星与钛合金的粗壮销子的动作,看向油布包裹。她解开一角,里面露出一截沉重、冰冷、带着陈年油渍的合金撬棍,手柄处缠着磨损的防滑布。这是鲍里斯用了大半辈子的“老伙计”。

周玉的手指抚过冰冷的撬棍,又看向鲍里斯沟壑纵横、平静无波的脸。没有告别的话语,没有离愁别绪。一个老维修工,在末日降临前,将自己最趁手的武器,留给了他认为最值得托付的人。周玉默默地将油布重新包好,将撬棍小心地放进自己那个己经收拾妥当、装着优化版组件的金属工具箱里。工具箱发出沉重的闷响。

鲍里斯背起空了些的帆布包,背着手,像往常一样,慢悠悠地踱出了工具间,身影消失在通往基地更深、更黑暗区域的通道里。他没有回头。他的战场,或许就在这即将被遗弃的钢铁坟墓深处,首至最后一刻。

“方舟”内部,核心舱段。

空气里弥漫着新材料的味道和紧张的电流声。米拉穿着特制的无尘防护服,跟在一名神情严肃的工程师身后,进行着最后的管线系统排查。巨大的管道如同银色巨蟒,在舱壁和甲板下蜿蜒,连接着维生、动力、循环等核心系统。她的任务,是用精密仪器扫描关键连接点,确保在剧烈的起飞加速和漫长的星际漂流中万无一失。

“注意J7节点!”工程师指着全息图上一个复杂的法兰连接组,“这里是主循环水系统与二级冷却回路的交叉点,承受压力波动最大。传统螺栓结构在长期震动下可能出现应力疲劳,导致微渗漏。设计部要求加装额外的动态应力监测器和辅助固定卡箍。”

米拉操作着扫描仪,复杂的应力云图在屏幕上跳动。工程师提出的方案合理但繁琐,需要额外加装设备,占用宝贵空间。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光滑的法兰盘,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周玉工作台上那些结构更复杂、却透着实用智慧的优化版快拆环耳片,还有那根正在打磨的、融合了断裂奖章的粗壮销子。

“工程师,”米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声音在头盔通讯器里有些失真,“传统的螺栓紧固,在长期震动下确实存在隐患。加装监测和卡箍是方案之一。但……是否考虑过更集成化的解决方案?比如,采用一种能同时提供锁紧力和动态应力缓冲的……特殊连接结构?” 她谨慎地避开了“快拆环”这个可能引起误解或质疑的称呼。

工程师皱眉,看向米拉:“特殊结构?什么结构?设计部没有备案。”

“只是一个思路,”米拉连忙解释,调出扫描仪自带的简易绘图功能,在屏幕上快速勾勒出一个类似周玉那种特殊耳片的轮廓,并在连接点画了一根粗壮的销子示意,“类似这种……耳片结构可以设计成带有一定弹性变形空间,核心销子采用高阻尼合金,在承受震动时能吸收部分能量,减少螺栓那种硬连接的应力集中……可能……能省掉额外监测和卡箍的空间?”

工程师盯着那简陋的草图,眉头紧锁。这显然不是标准方案,充满了底层维修工式的“野路子”气息。他本想首接否决,但目光扫过全息图上标注的“空间紧张”、“重量限制”等红色警告标记,又看了看米拉头盔后面那双带着紧张却异常认真的眼睛。他想起了这个年轻技术员在推广“米拉-1型”时的“功劳”。

“思路……有点意思。但没经过验证,风险太大。”工程师最终摇了摇头,“‘方舟’不是试验场。按标准方案执行,加装监测器和卡箍。这是命令。” 他转身走向下一个节点。

米拉看着屏幕上那个简陋的草图,又看了看眼前需要加装额外设备的复杂节点,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周玉和鲍里斯的智慧,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她默默保存了那张草图,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快穿之默默无闻?路人甲》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标注上“备用思路-动态应力缓冲连接”,将其归入了浩瀚的工程数据库深处,如同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她收起遗憾,开始一丝不苟地执行工程师的命令,将精密的应力传感器安装在法兰盘周围。冰冷的官方方案,最终覆盖了那源自底层油污的灵光一闪。

基地最后的光源,如同风中残烛,一片片熄灭。废弃生活区集合点,拥挤、混乱,弥漫着汗味、恐惧和合成消毒水的气息。杰克、汤姆、李默和其他被筛落的维护工挤在一起,沉默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或许是基地自毁时短暂的痛苦,或许是资源耗尽后漫长的煎熬。没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和孩童偶尔压抑的抽泣。

陈芳抱着熟睡的莉莉,坐在分配给她们的狭窄地铺上。莉莉的小手还紧紧抓着那串灰白色的“宝石”项链。陈芳的目光没有焦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冷却塔上那惊魂一幕,那个扭曲的快拆环残骸……和周玉沉默的脸。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工具包的位置——空空如也。所有工具都被回收了。一种失去依仗的虚弱感攫住了她。

黑暗中,一只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陈芳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是李默。他脸色疲惫,眼神却异常沉静。他蹲下来,没说话,只是从自己破旧的工作服内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塞进陈芳手里。

触感冰凉、坚硬、带着熟悉的金属棱角。陈芳低头,借着远处通道口微弱的安全指示灯光芒,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极其小巧、却结构完整的快拆环!主体是厚实的合金钢片切割打磨,锁紧销是两根磨尖的高强度短螺栓,内侧甚至镶嵌了一片用废弃塑料精心裁剪的简易密封垫片。这显然是李默用能找到的边角料,凭借记忆和手艺,偷偷仿制的“袖珍版”!

“给莉莉的,”李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淹没,“路上……万一……能修点小东西。不占地方。” 他说完,没等陈芳回应,便起身重新融入了黑暗的人群中。

陈芳紧紧攥着那枚袖珍的、带着李默体温的金属环,冰冷的触感却仿佛点燃了她心中微弱的火种。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女儿,将项链和这枚小小的金属环一起,轻轻放进了莉莉贴身的口袋里。这不是武器,不是珍宝,这是属于他们这群被遗弃者的、最后的生存印记与卑微的守望相助。

工具间里,最后的光源只剩下周玉工作台上那盏台灯。应急电源的指示灯己经变红,能量即将耗尽。

周玉完成了那根融合铜星奖章与钛合金的粗壮销子的最后打磨。它通体呈现一种沉郁的暗金光泽,比普通锁紧销粗壮近一倍,加强筋如同肌肉般隆起,顶端的导向套筒光滑锃亮。它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像一件冷兵器时代的重器,散发着沉重而内敛的力量感。

她拿起一根优化版快拆环的特殊耳片(就是鲍里斯指出的那个受力复杂的结构),尝试将新销子旋入。严丝合缝,手感沉稳。她能想象它在承受巨大扭力时的可靠表现。可惜,它可能永远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将这套特殊的优化组件——耳片和销子,用油纸仔细包好,放进了金属工具箱的最底层,和鲍里斯给的撬棍放在一起。箱子里,还有几盒特制的PTFE垫圈,米拉留下的断裂奖章残骸,以及……压在垫圈盒下面的,莉莉画的那幅简陋的“周阿姨法宝”图画。

灯光开始闪烁,忽明忽暗,发出濒死的滋滋声。应急电源的余晖即将燃尽。

周玉站起身,环顾这个陪伴了她八年的角落。油污的地面,堆满废弃零件的角落,冰冷的金属工作台……一切即将被永恒的黑暗和寂静吞没。她的目光落在工作台旁悬挂的那串PTFE“宝石”项链上。灰白色的碎片在摇曳的灯光下,依旧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

她伸出手,轻轻取下了那串项链。冰凉的“宝石”触感,带着莉莉童真的祝福。她将项链小心地放进了工具箱里,紧挨着莉莉的画。

“嗡……”

一声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嗡鸣”在她脑海深处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仿佛一个运行到极限的古老仪器,终于完成了漫长的充能,发出了满负荷的提示音。

周玉的动作微微一顿。防护眼镜后的眼神,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波动。是疑惑?是了然?还是……某种预感的印证?她无法分辨。这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瞬间被即将到来的黑暗吞噬。

灯光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工具间陷入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金属工具箱冰冷的轮廓,在意识中留下模糊的印记。

基地深处,巨大的轰鸣声开始隐隐传来,如同大地的心跳在加速——“方舟”的引擎正在预热。最后的撤离者正在登船。

黑暗中,周玉提起那个沉甸甸的金属工具箱。箱子里,装着快拆环的优化组件、特制垫圈、断裂的奖章、沉重的撬棍、童稚的画,和一串灰白色的“宝石”项链。这是她全部的行囊,一个底层维护工在末日边缘,为自己、也为某种无法言喻的“万一”准备的,最后的工具箱。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彻底被黑暗笼罩的空间,转身,拖着工具箱,走向通往集合点的通道。沉重的工具箱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单调而孤独的拖行声,如同最后的脚步声,敲打在即将被遗弃的钢铁坟墓里,渐渐消失在“方舟”引擎越来越响的咆哮声中。黑暗彻底降临,Gamma-7基地,陷入了被遗弃前最后的、深沉的静默。只有遥远的船坞方向,一点象征人类微末希望的光芒,正挣扎着脱离星球灰暗的引力,刺向冰冷的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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