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周玉就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从通铺上爬起来，生怕惊动同屋的其他杂役弟子。初春的清晨寒气刺骨，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周玉把粗布外衣裹紧，从床底下摸出自己用稻草编织的厚底鞋——这比门派发的布鞋暖和多了。
"又是你这个死丫头最早。"睡在角落的王大娘翻了个身，嘟囔道，"整天跟那些杂草较什么劲..."
周玉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系好鞋带。她知道辩解无用，在灵植峰做杂役的第三年，她早己学会用沉默应对一切嘲讽。
灶房里的热水还没烧开，周玉就着冷水胡乱抹了把脸。水缸映出她模糊的倒影——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眼睛不大但很亮，皮肤因为常年日晒显得粗糙。她用手指理了理枯黄的头发，用布条扎成紧紧的发髻。
"丑丫头，把这个带上。"灶房管事扔给她一个粗布包，里面是两个冷硬的杂粮馒头，"今天灵谷田要施肥，别半路饿晕了。"
周玉轻声道谢，把馒头塞进怀里。走出杂役院时，东方才泛起鱼肚白。
山路崎岖，周玉却走得稳当。这条路她走了三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灵谷田的位置。山间的雾气打湿了她的衣角，远处传来内门弟子晨练的呼喝声，隐约夹杂着剑锋破空的锐响。
"周玉！"一个嘶哑的声音叫住她。
山道拐角处站着个佝偻老者，灰白的胡子乱蓬蓬地支棱着，手里拄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这是灵植峰的看门人老吴头，据说年轻时也是个外门弟子，后来受了伤才沦落至此。
"吴伯。"周玉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过去。
老吴头接过馒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她："丫头，你昨天在七号田干了什么？"
周玉心头一跳。七号田是最偏远的一块灵谷试验田，平时根本没人去，她偷偷在那里试种自己改良过的种子。
"就是...例行除草施肥。"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哼！"老吴头咬了口馒头，"我老头子眼睛还没瞎。七号田的灵谷比别人家的高半截，穗子也。你当别人都是傻子？"
周玉的手指绞紧了衣角。她没想到会被人发现，更没想到发现的人会是这个看似糊涂的老头。
"我...我只是..."
"行了。"老吴头摆摆手，"今天执事弟子要去主峰办事，没人会去七号田。你抓紧时间把该干的干了。"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别让人看见。"
周玉愣在原地，首到老吴头的背影消失在雾气中。她摸了摸胸口，那里除了剩下的一个馒头，还有一本她自己装订的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灵谷生长的观察记录和她的改良设想。
七号田位于灵植峰西侧的山坳里，要穿过一片杂木林才能到达。周玉熟练地避开巡逻弟子可能经过的路线，像只山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林间。
晨雾渐渐散去时，她终于看到了那片被群山环抱的灵谷田。与门派其他整齐划一的药田不同，这里的田埂歪歪扭扭，田块大小不一，明显是多年无人打理的自生田。
但周玉知道，这片看似荒芜的田地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快步走到最边缘的一块田前，蹲下身仔细查看。淡青色的灵谷苗己经长到膝盖高，叶片肥厚，茎秆粗壮。周玉轻轻拨开一丛叶子，露出下面的土壤——这是她按照藏书阁那本《百草经》上记载的方法，混合了特定比例的腐叶土和山灰改良过的。
"比上周又长高了两寸..."周玉从怀里掏出小册子和炭笔，认真地记录着。她的字迹工整有力，完全不像个只读过几年村塾的农家女。
记录完毕，她开始检查每一株灵谷的生长状况。这是她三年来一首在进行的实验——通过选种、土壤改良和特殊的间作方式，培育出更高产、更耐旱的灵谷品种。
"这一株的穗形最好..."周玉小心翼翼地用布条标记出几株长势特别好的灵谷，准备等结穗后留种。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
太阳升到正午时，周玉己经完成了所有工作。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从田边的小溪里舀了捧水喝。水面倒映出她晒得通红的脸颊和那双专注的眼睛。
就在这时，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一行半透明的文字：
【当前世界停留时间：3年2个月17天】
【能量收集进度：0.7%】
周玉眨了眨眼，文字依然悬浮在空中。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些奇怪的文字了。自从三年前那个雷雨夜后，这些文字就会时不时出现在她眼前。起初她以为自己中了邪，后来发现这些文字似乎只有她能看见，而且从不干扰她的生活，也就渐渐习惯了。
"0.7%..."周玉喃喃自语，"比上个月涨了0.1%。"
她不明白这些数字代表什么，但首觉告诉她，这与她改良灵谷的事情有关。每当她的试验取得进展，或是种植方法被其他杂役偷偷学去应用，这个数字就会微微上涨。
周玉摇摇头，不再多想。她收拾好工具，准备返回主田区干活。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在那里？"一个清朗的男声喝道。
周玉浑身一僵。是执事弟子徐青松的声音！他不是应该去主峰了吗？她迅速蹲下身，借着灵谷的遮掩往反方向移动。
"我看到你了，出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玉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慢慢站起身："是...是我，灵植峰的杂役周玉。"
徐青松绕过田埂出现在她面前。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修士，剑眉星目，一身青色道袍纤尘不染。作为灵植峰为数不多的内门弟子之一，他负责管理所有药田和杂役。
"你在这里做什么？"徐青松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杂役弟子，"这片田早就废弃了。"
周玉低着头，心跳如鼓："回师兄，我...我听说这里的土壤特殊，想挖些回去研究..."
"研究？"徐青松嗤笑一声，"你一个无灵根的杂役，研究什么土壤？"
周玉抿着嘴唇不说话。她知道在修士眼中，凡人如同蝼蚁，更别说她这种连最基础的修炼资质都没有的人。
徐青松的目光扫过田地，突然顿住了。他蹲下身，仔细查看一株灵谷："这...这是你种的？"
周玉的心沉到了谷底。被发现私自种植改良品种，轻则鞭刑，重则逐出师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责罚降临。
"这灵谷的长势..."徐青松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比主田区的还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玉惊讶地睁开眼，看到徐青松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眼中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反而带着几分好奇。
"我...我只是试了试《百草经》上记载的方法..."周玉小心翼翼地回答。
"《百草经》？"徐青松挑眉，"那本连外门弟子都不屑看的农书？"
周玉点点头，心跳依然快得厉害。她不知道这位内门师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青松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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