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兽吼带来的嗡鸣还在骨头缝里乱钻，震得沈画骨脑仁一跳一跳地疼。她蜷在东宫书房角落的阴影里，像片被踩进泥里的叶子。空气里沉水香压不住血腥味，是从她指甲缝里抠出来的，刚才在沈家废墟吐过血。
萧烬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外头天阴沉得能拧出水，一丝光也透不进。他玄色常服的下摆纹丝不动，整个人像块冻透了的黑铁。
“那声儿，”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刮得人耳朵疼，带着冰碴子，“地底下那东西叫唤……你听见了？”
来了。沈画骨心一沉，喉咙里还泛着铁锈味。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破鞋尖上沾的灰烬。“奴婢……吓懵了，就听见打雷似的响……”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抖得不成样子。
“打雷？”萧烬猛地转身！烛火被他带起的风扯得乱跳，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鬼影。他几步就跨到她跟前，高大的影子山一样压下来，罩得她喘不过气。“打雷能震塌半个京城？！打雷能让人七窍流血？！”他声音陡然拔高，像绷紧的弓弦，下一瞬就要断！
他俯身，一把攥住她细瘦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啊！”沈画骨疼得眼前一黑，冷汗瞬间冒出来。
就在这剧痛和恐惧交织的瞬间，那股该死的“画骨”之力，又被逼得炸了毛！眼前萧烬那张盛怒扭曲的脸猛地褪色、变形！她“看”到的，是他心口那根熟悉的、妖异的暗红血线！可此刻，那根血线像被烧红的烙铁烫着了，疯狂地扭动、搏动！更恐怖的是，它不再是一根！像毒蛇产卵，竟猛地分裂出七条更细、颜色各异的支线！
一条死寂的灰线，死死缠住他心脏，吸着生气；一条躁动的赤线，扎进他头颅，搅得他眼底血丝密布；一条污浊的黑线，缠上他脊骨，让他浑身绷得像块铁……七条线，七种颜色，七种扭曲的痛苦！它们像活物一样在他心口扭动、撕扯，另一端却诡异地消失在虚空里，最终汇入一个模糊的、缓慢旋转的巨大虚影——那像是个布满锈蚀凹痕的黄金罗盘，冰冷、古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正悬在萧烬头顶，无声地抽取着什么！
这景象比上次更骇人！沈画骨浑身血液都冻住了，牙齿磕碰得咯咯响，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心口那片虚空，忘了挣扎。
她的异样，萧烬瞬间捕捉到了。
他掐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一松。
不是放过她，是另一种更可怕的僵硬。他眼底翻腾的暴怒，像退潮一样骤然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封的死寂。他死死盯着沈画骨那双失焦的、仿佛穿透他皮囊看向更深处恐怖的眼睛。
“你……”他喉咙里滚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像砂纸磨过铁锈。他猛地凑近，滚烫的呼吸几乎喷在她脸上，那双深得吓人的眼睛，死死锁住她的瞳孔，试图从里面挖出她“看”到的真相。“你在看它……是不是？”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痉挛的颤抖。
沈画骨猛地回神，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那里面翻涌的不是杀意，而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的、孤注一掷的狂热！
她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摇头：“奴婢……奴婢什么也没……”
“你能看见它！”萧烬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确认！他掐着她手腕的手没有用力，反而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指节捏得死白。“那条线……那东西……你能看见，对不对？！”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烛火不安地噼啪作响。
萧烬眼底最后一丝属于太子的威严和冰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血淋淋的、困兽般的挣扎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希冀。他死死盯着沈画骨惨白的小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你……能斩断它……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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