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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惊鸿断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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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画骨像只被猎犬追到绝境的野兔,一头扎进枯树洞深处,蜷缩着,拼命捂住嘴,不让牙齿打颤的声音漏出去。烂泥和枯叶黏在脸上、身上,冷得刺骨,却盖不住心头那团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的恐惧。

外面,马蹄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轰隆隆碾过湿漉漉的草甸,也碾过她紧绷的神经。沈家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护院,还有王氏那张刻薄淬毒的脸,仿佛就在树洞外狞笑。

“搜!仔细搜!那小贱人肯定跑不远!抓回去夫人有重赏!”

粗嘎的吼声穿透薄雾,刀子似的刮在耳膜上。沈画骨把自己缩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手心,留下月牙似的白痕。嬷嬷的碎玉片被她用破布条死死缠在手腕内侧,硌得生疼,却也带来一丝冰冷的清醒。不能被抓回去!王氏会活剥了她的皮!她还有嬷嬷用命换来的那句话——“你非沈家骨”……她得活着,弄清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追捕声中,另一阵更急促、更狂暴的马蹄声猛地炸响,如同失控的奔雷,从猎场深处狂卷而来!

“唏律律——!”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马嘶,带着无法言喻的惊惶和狂怒,撕裂了清晨的薄雾。紧接着是侍卫们变了调的惊呼:“殿下!小心!”“惊马了!护驾!”

殿下?太子?!

沈画骨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眼睛贴近树洞一道狭窄的缝隙,朝外望去。

晨雾如同流动的灰纱,笼罩着皇家猎场。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御马,此刻却状若疯魔!它双目赤红,口吐白沫,原本梳理得油光水滑的鬃毛狂乱地甩动着,西蹄疯狂地刨地,猛地人立而起,将背上那个尊贵无比的身影狠狠甩向一边!

马上的人——太子萧烬!他反应极快,在身体被甩离马背的瞬间,腰身一拧,试图稳住身形。但惊马的力量太过狂暴,他整个人被那股巨力带得凌空翻转,眼看就要被甩下马背,重重砸向坚硬的地面!周围的侍卫们疯了一样扑上去,却根本追不上那失控的白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尖锐的、仿佛要将眼球生生剜出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沈画骨双眼深处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痛得闷哼一声,眼前瞬间一片血红,视野扭曲变形。

在那片血红的视野中,那匹疯狂挣扎的白马,其硕大的马头轮廓骤然变得清晰、透明……不,是那匹马的气运之形!本该是奔腾流畅的白色气流,此刻却在马首正中央的位置,裂开了一道狰狞的、不断蔓延的漆黑缝隙!那缝隙散发着浓郁的不祥,仿佛连接着深渊,贪婪地吞噬着白马仅存的生气,并疯狂地将痛苦和狂躁注入它的躯体!

“跳!”一个念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沈画骨的脑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画骨”本能的绝望预警。剧痛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求生的嘶喊本能。

她扒着树洞边缘,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混乱的中心嘶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恐惧而尖利变形:“左转!跳崖——!!” 喊完这句,她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在树洞的腐叶里,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这声嘶喊,在混乱的马嘶人吼中,微弱得像一片落叶坠地。

然而,就在白马即将把萧烬彻底甩脱,马蹄狂乱地踏向一块凸起的、足以将人踏成肉泥的尖石时——

萧烬的身体在空中猛地一顿!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借力,电光火石间,他腰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在半空改变了坠落的方向,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后,而是用尽所有力气,向左猛地一拧!

“殿下!”离得最近的一名侍卫,几乎是凭着本能和那一声微弱嘶喊的指引,在萧烬身体拧转方向的刹那,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险之又险地抱住了萧烬的一条腿!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滚作一团,狼狈不堪。

而那匹彻底癫狂、失去了背上重量的白马,在惯性作用下,根本来不及转向,带着一声绝望的长嘶,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沈画骨嘶喊所指的方向——猎场边缘那道陡峭的山崖——狂奔而去!

白色的身影,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如同一道失控的流星,冲出了崖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是重物急速下坠、撞击崖壁、最后砸入深谷的沉闷巨响。那声音被风吹散,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终结感。

死寂。

只有风吹过草甸的沙沙声,还有侍卫们劫后余生、粗重如牛的喘息。

萧烬被侍卫搀扶着,略显踉跄地站起身。一身华贵的骑装沾满了泥污草屑,束发的金冠歪斜,几缕墨发散落在额前,遮住了部分视线。他抬手,随意地抹了一下脸颊,一道被碎石划破的伤口正缓缓渗出殷红的血珠,染红了他修长冷白的手指。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染血的手。

那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猎鹰,穿透尚未散尽的晨雾,越过惊魂未定的侍卫,越过空荡荡的崖边,死死地钉在了沈画骨藏身的那片枯树丛!

刚才那声嘶喊……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冰冷、审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绝对威压。

“擒住,”萧烬染血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笔首地指向那片看似平静的树丛,声音低沉,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侍卫耳边,也炸响在树洞里沈画骨的灵魂深处,“那双眼!”

沈画骨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连呼吸都停滞了。那双眼睛……他看到了?隔着这么远,隔着雾气?还是……他感觉到了什么?

树洞外,沉重的脚步声和刀剑碰撞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正朝着她藏身的枯树,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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