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
骨头缝里都像塞满了冰碴子,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管子生疼。沈画骨蜷在嘎吱作响的破板车上,身下是薄薄一层发霉的干草,根本挡不住板车缝隙里钻进来的寒风。车轮碾过冻得梆硬的土地,颠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移位。手腕上那副沉重的铁枷磨破了皮,结了痂又磨破,黏糊糊地贴在冰冷的铁上,钻心地疼。
眼前是望不到头的灰白。天是铅灰色的,低得压人。地是灰白色的冻土,偶尔露出几丛枯死的、倔强支棱着的草梗。风像刀子,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子,没头没脑地往人脸上、脖子里钻,刮得生疼。
流放三千里,北疆苦寒之地。伪凰林晚意的手笔,快得惊人。祭天台那场惊天变故才过去几天?国师抓走了萧烬,她沈画骨就成了“祸乱宫闱、蛊惑储君、引动天灾”的妖星。一道盖着玉玺的圣旨,就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塞进了这北去的囚车。
押解的是个姓赵的络腮胡校尉,一脸横肉,眼神浑浊又凶狠,像头饿急了的狼。他手下几个兵油子,眼神更是肆无忌惮地在沈画骨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淫邪和恶意。这一路,他们己经“不小心”打翻她的水囊三次,故意把馊了的硬饼子扔在她脚边的泥里。
“看什么看?妖星!” 一个尖嘴猴腮的兵痞啐了一口浓痰,差点吐在沈画骨脚上,斜着眼嘿嘿怪笑,“进了北疆大营,有你好受的!那儿的爷们儿,可不像咱们哥几个这么怜香惜玉!”
“就是!太子殿下都被那妖道抓走了,自身难保,谁还管你这破鞋!” 另一个三角眼的附和着,声音故意拔高,满是幸灾乐祸。
太子……萧烬……
沈画骨闭了闭眼,指甲深深掐进冻得麻木的掌心。青铜巨爪撕裂雷云抓走他的那一幕,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她脑子里。“叛徒当诛!”那冰冷的审判声,日夜在耳边回响。他现在怎么样了?国师……会怎么对他?还有伪凰林晚意,顶着那对焦黑的狐耳,又会如何疯狂报复?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混着无边无际的担忧,在她心底疯狂翻搅,几乎要冲破喉咙。
“头儿,” 那尖嘴猴腮的兵痞凑到络腮胡赵校尉身边,压低声音,眼神却死死黏在沈画骨身上,“这天儿,眼看就要黑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兄弟们憋了一路,这细皮嫩肉的……反正到了北疆也是充营妓的货,不如……” 他搓着手,嘿嘿淫笑着,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赵校尉勒住马,浑浊的眼睛在越来越暗的天色和沈画骨苍白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着旋儿扑在人脸上。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残忍又下流的狞笑。
“嗯,”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默许,目光像黏腻的毒蛇,缠上沈画骨,“妖女惑人,兄弟们‘审问审问’,也是分内之事。”
几个兵痞得了准信,顿时像打了鸡血,怪叫着跳下马,满脸淫笑地围了上来。污言秽语夹在寒风里,刀子一样刮过来。一只粗糙油腻的手,带着汗臭和牲口味,迫不及待地就朝沈画骨胸前抓来!
“滚开!” 沈画骨猛地向后缩,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极致的厌恶。铁枷哗啦作响。
“嘿!还他妈敢躲?” 那尖嘴猴腮的兵痞一把没抓着,恼羞成怒,反手一个耳光就狠狠扇了过来!“给脸不要脸的贱!”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荒原上格外刺耳。
沈画骨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火辣辣的疼。但更疼的是心口那股翻江倒海的屈辱和滔天的怒火!看着眼前这几张扭曲丑恶的嘴脸,听着他们嘴里对萧烬的污蔑和诅咒……祭天台上伪凰的狞笑、沈明珠的诅咒、国师那贪婪的目光、还有萧烬被巨爪抓走时最后看向她的眼神……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恨意,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在她脑海里炸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冰川骤然崩裂,从她灵魂最深处咆哮而出!不是愤怒,不是恐惧,是一种纯粹的、要将眼前一切污秽彻底抹杀的——厌弃!
对这不公世道的厌弃!
对这肮脏人心的厌弃!
对这彻骨寒冷的厌弃!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裹挟着无尽的冰冷和毁灭的意志,猛地从沈画骨喉咙里冲了出来!那不是喊叫,更像某种远古凶兽的嘶鸣!她的双眼,在这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透明的冰蓝色光芒!如同两块万载寒冰!
嗡——!
以她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极寒的波动,如同水纹般猛地扩散开去!
呼——!!!
天地骤变!
刚才还只是细碎的雪沫子,顷刻间变成了鹅毛般的狂雪!不是飘落,是如同天河倒灌般,从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中疯狂倾泻而下!狂风不再是刀子,而是变成了咆哮的白色巨兽!卷起地上厚厚的积雪,形成一道道连接天地的、狂暴的雪龙卷!
温度在眨眼间暴跌!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霜挂在眉毛睫毛上,铁枷冷得像烧红的烙铁!那几个围上来的兵痞脸上的淫笑瞬间冻结,变成了极致的惊恐!他们想跑,想叫,却发现身体僵硬得如同冻硬的木头,连手指都动不了!
“妖…妖法!” 赵校尉在马上惊恐地尖叫,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他想拔刀,手却抖得像筛糠,刀柄冻得粘在手上!
晚了!
太晚了!
天地一片混沌的惨白!视线被狂暴的雪幕完全吞噬!几丈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雪,无穷无尽的雪,带着埋葬一切的冰冷意志,从西面八方,从天空,从地面,疯狂地堆积、挤压!
“不——!” 尖嘴猴腮的兵痞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风雪淹没的惨叫,就被一道呼啸而过的雪龙卷瞬间吞没!
“救命啊!” 另一个兵痞刚转身,就被崩塌的雪墙当头砸下,整个人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迅速被填平的雪坑。
赵校尉的马惊恐地嘶鸣,人立而起,将他重重摔下!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刚抬起头,就看到一道数十丈高的、由无数冰雪组成的巨浪,如同白色的死亡之墙,带着轰隆隆的闷响,排山倒海般朝他碾压过来!那巨浪里,隐约还能看到被卷进去的马匹、辎重的残骸!
“不!!!” 赵校尉的瞳孔里只剩下绝望的白色,下一秒,就被无情的雪浪彻底吞噬。
轰隆隆……!
雪崩的闷响持续了许久,如同大地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小了。雪,也慢慢稀疏下来。
荒原恢复了死寂。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单调到令人心悸的白。刚才押解队的痕迹——板车、马匹、人……全都消失了。只有一座座新隆起的、巨大而沉默的雪丘,如同冰冷的坟墓,无声地矗立在这片苦寒之地上。
沈画骨跪坐在一片相对平缓的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摩擦喉咙的刺痛。她眼中的冰蓝光芒己经褪去,只剩下极度的疲惫和茫然。身上落满了厚厚的雪,几乎将她埋了半截。铁枷沉重地坠着,寒冷侵蚀着麻木的身体。
结束了?都……死了?
她看着眼前这片被彻底改写的雪原,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虚脱感席卷而来。这就是……天道厌弃?她失控的力量?
就在这时——
噗!
离她不过三尺远的一个小雪堆,突然动了一下!
一只冻得发紫、僵硬浮肿的手,猛地从雪堆里破雪而出!五指痉挛般死死张开,像是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更让沈画骨瞳孔骤缩的是——
那只僵首的手心里,赫然紧攥着半块东西!
非金非玉,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断裂痕迹,表面覆盖着古老玄奥的纹路,在惨淡的雪光下,隐隐流转着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暗金光泽!
那形状,那纹路……沈画骨死也不会认错!
是和她怀中那半枚龙鳞逆甲,同源同宗,却又截然不同的——
另外半枚前朝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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