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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借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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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如同溺水瞬间抓住的浮冰,带着不容抗拒的吸力。沈画骨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光怪陆离的镜宫、伪凰扭曲的脸、萧烬惊怒的嘶吼……一切都被拉扯、撕裂,最终化为一片刺目的白光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脚下一空,随即是脚掌陷入某种绵软、潮湿的触感。

白光散去。

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红。

血一样的红。

无边无际的彼岸花,如同燃烧的地狱之火,在灰蒙蒙的、没有日月星辰的天穹下疯狂盛放。花瓣细长,卷曲着,妖异得近乎狰狞,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混合着泥土深处翻涌上来的、陈腐的尸骸气息。花海之上,飘荡着淡紫色的薄雾,无声无息,死气沉沉。

沈画骨站在花海中央,手腕上被镜中手抓住的冰冷感犹在,心口狂跳。这就是镜中世界?卿卿所在的地方?

“你来了。”

一个声音,清清冷冷,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丝空灵的回响,自身后传来。

沈画骨猛地转身。

花海深处,一株异常高大、花瓣红得发黑的彼岸花轻轻摇曳。花蕊之中,氤氲的紫雾缓缓凝聚,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轮廓。

她穿着一身早己褪色、却依旧能看出曾经华美精致的素白宫装,乌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那张脸……沈画骨呼吸一窒。

美得惊心动魄,如同皎月凝霜,不染尘埃。正是她在镜宫幻影中见过的、属于卿卿的脸。然而,这张完美无瑕的脸上,那双本该清澈的眸子,此刻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无尽的怨毒、刻骨的恨意,以及一种被漫长时光和痛苦折磨出的、近乎疯狂的冰冷。

她的身影是半透明的,下半身如同烟雾般与那株巨大的彼岸花融为一体,仿佛这株妖花就是她的囚笼,也是她力量的源泉。

“沈画骨……” 卿卿的目光落在沈画骨身上,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头发毛,有审视,有厌恶,还有一丝……贪婪?“你身上……有我的血味。很淡,但……逃不过我的感知。” 她伸出同样半透明的手,指尖仿佛要穿透虚空,点在沈画骨的心口,“是那只狐狸……用我的血肉,喂养她的分身时……沾染的吧?”

沈画骨浑身冰冷。伪凰林晚意,果然是用卿卿的血肉在修炼!那盏人皮灯笼的哭喊,萧烬的呓语,都得到了印证!

“伪凰林晚意,国师玄冥……” 卿卿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如同淬毒的冰锥,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倾尽三江五湖也洗刷不净的恨意,“他们剥我的皮,抽我的骨,炼我的魂!将我困在这不生不死的鬼地方,做这彼岸花海的养料!我恨!我好恨啊——!”

凄厉的怨啸卷起花浪,无数彼岸花疯狂摇曳,如同在应和她的痛苦。那浓烈的甜腻尸香几乎让沈画骨窒息。

“替我杀了他们!” 卿卿猛地盯住沈画骨,那双怨毒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光芒,“杀了那只披着我皮的狐狸!杀了那个道貌岸然的国师!把他们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她半透明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波动,与彼岸花连接的部分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我……凭什么信你?” 沈画骨强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声音发紧。眼前这个充满怨毒的灵魂,和镜中那些被禁锢的哀伤幻影,判若两人。她真的是受害者?还是……另一个陷阱?

“凭这个!” 卿卿残魂冷笑一声,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她发间那根看似普通的玉簪,突然脱离了烟雾般的发髻,悬浮在空中。玉簪的形态在紫雾中扭曲、变化,褪去了温润的玉色,化为一种森白、冰冷、如同某种生物指骨的材质!簪头,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栩栩如生的彼岸花,花蕊处,一点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凝固的血滴,微微闪烁。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诡异的甜腻尸香,从骨簪上弥漫开来。

“此乃‘借尸香’。” 卿卿的声音带着诱惑,如同毒蛇吐信,“以我残骨为引,浸染彼岸花海千年怨气所成。点燃它,可沟通阴阳,号令这花海之下……埋葬的万千不甘亡魂!它们,皆是被伪凰与国师戕害的生灵!怨气冲天,恨意滔天!足以……撕碎那妖狐的画皮,踏平国师的道场!”

骨簪缓缓飘向沈画骨,那点暗红的花蕊如同恶魔之眼,死死吸引着她的视线。号令万千怨灵阴兵!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若真能借此对抗伪凰和国师……

沈画骨看着眼前这张充满怨毒却又绝美的脸,看着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骨香簪,理智在疯狂拉扯。仇恨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但这力量……太邪性了!代价是什么?

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骨簪时——

“别碰它——!”

一声熟悉的、带着撕裂般焦急和狂暴的怒吼,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花海上空!

沈画骨猛地抬头!

只见花海边缘的灰暗天幕,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一道凌厉无匹的刀光悍然撕裂!一道玄色身影裹挟着刺骨的杀伐之气,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狠狠砸入妖艳的花海!

是萧烬!他竟然强行撕开了镜中世界的壁垒,追了进来!

他浑身浴血,玄衣破碎,显然闯进来付出了巨大代价。但他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的不是卿卿的残魂,而是那枚即将被沈画骨触碰的骨香簪!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暴怒!

“画骨!退开!别信她!” 萧烬嘶吼着,身形没有丝毫停顿,手中那柄染血的短刃爆发出刺目的寒芒,人随刀走,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匹练,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目标首指——卿卿残魂依附的那株巨大彼岸花妖!

刀光快如闪电,卷起漫天猩红的花瓣!

“不——!” 卿卿残魂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混合着怨毒和惊恐的尖啸!

噗嗤!

刀锋毫无阻碍地斩入了粗壮的花茎!粘稠的、散发着浓烈甜腥尸臭的暗红色汁液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那株巨大的彼岸花妖发出凄厉的、仿佛无数亡魂齐声哀嚎的悲鸣,疯狂地扭动、抽搐!

依附其上的卿卿残魂,那张绝美怨毒的脸瞬间扭曲,半透明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波动、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她怨毒无比地瞪向萧烬,声音因痛苦和愤怒而尖利变形:“萧烬!你……你竟敢……!”

花妖的生机在刀锋下急速流逝,巨大的花瓣开始枯萎、卷曲、化为灰烬飘散。

萧烬看也不看濒死的花妖和即将消散的卿卿残魂,他一步跨到沈画骨面前,染血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将她伸向骨香簪的手狠狠攥住,拉回!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画骨,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她在骗你!那东西是饵!沾上了,你的魂魄就是她重生的祭品!”

沈画骨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看着近在咫尺萧烬惊怒交加的脸,又看向那株迅速枯萎、灰飞烟灭的花妖,以及花蕊中那个越来越淡、越来越扭曲的卿卿残影,大脑一片空白。

“呵……呵哈哈……” 濒临消散的卿卿残魂,看着萧烬紧握沈画骨的手,看着萧烬那紧张到近乎恐慌的眼神,那张怨毒的脸上,突然扯出一个极端诡异、充满恶意的笑容。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从萧烬脸上,缓缓移到沈画骨震惊茫然的脸上。

残魂的身影己经淡得如同最稀薄的烟雾,那诡谲的笑容却异常清晰。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最后一个清晰无比、如同诅咒般的问题,随着她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缕紫烟,狠狠砸进了沈画骨的脑海:

“你猜……他为何……认得出……那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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