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他为何……认得出……那是陷阱?”
卿卿残魂消散前那毒蛇般的诘问,还在沈画骨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捏着那根森白的骨香簪,指尖冰得像攥了块万年寒冰。萧烬就杵在她旁边,一身伤,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吓人,死死盯着她手里的玩意儿,活像那簪子下一秒就能跳起来咬人。
刚从镜中世界那鬼地方跌出来,落脚点是一片荒殿的烂瓦堆。外面天色跟扣了口大黑锅似的,云层低得快压到宫墙顶了。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甜腥味,熏得人脑仁疼。
“那东西……”萧烬嗓子哑得像破锣,每个字都绷得死紧,“碰不得。卿卿她早就……”
话没说完,脚底下猛地一震!
轰——隆隆隆!
闷雷似的巨响从地心深处滚上来,震得人脚底板发麻。紧接着,外面炸开了锅!
“天!天漏了!下血了!!”
“跑啊!不祥之兆!大祸临头了!”
沈画骨和萧烬对视一眼,猛地扑到破窗边,扒开条缝往外瞧。
这一瞧,两人都僵住了。
天,真在下“雨”!
不是水,是粘稠的、暗红色的血点子!噼里啪啦砸下来,砸在琉璃瓦上,砸在汉白玉阶上,溅开一朵朵刺目的猩红小花。空气中那股甜腥味瞬间浓烈了十倍,呛得人首犯恶心。宫人们抱头鼠窜,尖叫声刺破雨幕,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妖异的血光之中。
“是伪凰!”萧烬脸色铁青,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在搞鬼!逼宫!”
话音未落,一阵沉重而诡异的钟鸣从皇宫正中的方向传来,穿透血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麻木。
“上朝——!”尖利的太监唱喏声紧接着响起,拖着长长的、扭曲的尾音。
金銮殿!
两人心头一凛,顾不上漫天血雨,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疾风,朝着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中心疾驰而去。粘稠的血点子砸在脸上、身上,带来冰冷滑腻的触感。
金銮殿外,羽林卫盔甲鲜明,长戈如林,却个个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在瓢泼血雨中站得笔首。殿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映照着无数张惊惶失措、面无人色的朝臣面孔。血雨顺着敞开的大殿门飘洒进去,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洇开一片片更深的暗红。
大殿尽头,高高的龙椅上,皇帝端坐着。
他穿着明黄的龙袍,戴着十二旒冕冠,本该是睥睨天下的姿态。可那张脸,却白得像刷了层墙粉,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前方虚空,没有一丝神采。嘴角甚至挂着一缕亮晶晶的涎水,顺着下颌流下,滴落在龙袍上,混着飘进来的血雨。他整个人僵硬得如同一尊被强行摆弄的木偶。
龙椅旁边,站着伪凰林晚意。她换上了一身更为繁复华丽的赤金凤袍,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却遮不住眼角的细纹和那对若隐若现、微微抖动的焦黑狐耳。她脸上挂着悲悯众生的假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扫过殿中战栗的群臣。
一个面白无须、眼神同样空洞呆滞的老太监,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颤巍巍地走到御阶中央。他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死寂的大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萧烬,生而克母,命犯七杀,实乃灾星降世!朕念及骨肉,屡加容忍,然其不思悔改,勾结妖女沈氏,祸乱宫闱,引动天罚,致令苍生蒙难,血雨飘零!此等孽障,天理难容!着令……”
老太监的声音顿住,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最后一句:
“着令……即刻诛杀!以……慰……天……心!”
“诛杀灾星太子!”
六个字,如同六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萧烬的心脏!他站在殿门阴影处,身体猛地一晃,赤红的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不是愤怒,而是被至亲背叛、被当成牲口般抛弃的、刻骨的冰冷和……一丝碎裂般的痛楚。父皇……纵然控,这诏书上的每一个字,依旧像淬毒的鞭子抽在他身上。
“昏君——!”
一声怒叱,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殿外的血雨声和殿内的死寂!
是沈画骨!
她一步踏出阴影,站到了大殿门口,漫天血雨瞬间将她浇透。粗布囚衣贴在身上,露出腕上沉重的镣铐,她却站得笔首,像一柄出鞘的、宁折不弯的剑!她手中,高高举起那根森白的骨香簪!
“妖狐惑主,戕害忠良!这满朝文武,瞎了眼吗?!” 她的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字字泣血,目光如电,作者“偷了哪吒的风火轮”推荐阅读《画骨夺凰:吾乃天道钦点薄情种》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狠狠刺向龙椅旁脸色骤变的伪凰林晚意。
“贱婢!还敢在此妖言惑众!给本宫拿下!就地格杀!” 林晚意脸上的假笑瞬间崩裂,露出狰狞的獠牙,厉声尖叫。
殿内的羽林卫傀儡闻令而动,如同提线木偶,僵硬地转身,长戈寒光闪烁,指向门口的沈画骨!
“慰天心?” 沈画骨看着那些空洞的眼睛,看着龙椅上如同死物的皇帝,看着伪凰那扭曲的脸,一股滔天的恨意混合着冰冷的“厌弃”在她胸中轰然炸开!她不再犹豫,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狠狠擦过骨香簪顶端那点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滴的花蕊!
嗤——!
一点幽绿色的火苗,骤然在簪头亮起!没有温度,反而散发出刺骨的阴寒!一股浓烈到令人灵魂战栗的甜腻尸香,如同爆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金銮殿!比外面的血雨腥风更浓烈百倍!
轰隆隆隆隆——!!!
这一次的巨响,不再是天上,而是来自所有人的脚下!
整个金銮殿,连同殿外的广场,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巨兽,疯狂地颤抖、拱动、隆起!
咔嚓!咔嚓!咔嚓!
坚硬无比的金砖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龟裂!巨大的裂缝蛛网般蔓延!泥土混合着碎石冲天而起!
紧接着,在无数道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一只只惨白的、挂着腐肉和泥污的骨手,猛地从地底裂缝中破土而出!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第一百只!第一千只!第一万只!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惨白的臂骨!漆黑的指爪!断裂的肋骨!空洞的眼窝!无数具残缺不全、散发着浓烈尸臭的枯骨,如同地狱之门洞开,从皇宫的每一寸土地下挣扎着、咆哮着爬了出来!它们有的穿着腐朽的宫人服饰,有的挂着破烂的甲胄碎片,有的甚至只剩下一副骨架!眼眶中跳动着幽绿色的鬼火,下颌骨开合,发出无声的、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
万骨破土!阴兵借道!
整个皇宫,瞬间化为人间地狱!
羽林卫傀儡们手中的长戈叮叮当当掉了一地,他们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东西,被汹涌的骨潮冲击得七零八落,如同纸糊的玩具。
伪凰林晚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对焦黑的狐耳剧烈地颤抖着,尖叫道:“不可能!阴兵!她怎么能号令阴兵?!”
就在这万骨咆哮、天地变色的恐怖景象中,那老太监手中捧着的、那道写着“诛杀灾星太子”的明黄圣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落向殿门口汹涌的骨潮。
一只格外粗壮、指骨上还套着半枚生锈铁指环的骷髅手臂,猛地从骨堆中探出,一把攥住了那道圣旨!
那骨手攥着圣旨,高高举起,仿佛在向这污浊的天地展示。所有挣扎爬行的枯骨,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无数幽绿的鬼火“望”向那卷明黄。
下一刻,那只骨手猛地发力!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响彻死寂的大殿!
象征着天子威严、盖着朱红玉玺的圣旨,如同最脆弱的废纸,在那只惨白的骨手中,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碎片如同枯叶般飘落,被涌动的骨潮践踏成泥!
一个低沉、嘶哑、如同万载寒铁摩擦、却又带着滔天怨愤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最深处响起,通过无数枯骨开合的下颌,汇聚成震撼天地的怒吼,在金銮殿内外轰鸣回荡:
“昏——君——无——道——!!!”
声浪滚滚,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震得伪凰踉跄后退,震得龙椅上那傀儡皇帝僵硬的身体都晃了晃。
就在这万骨齐喑、怒吼余音未散的恐怖寂静中——
沈画骨身前不远处的骨堆,突然一阵不寻常的蠕动。
一具相对矮小、骨架纤细的骷髅,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累累白骨中撑起了身体。它身上的布料早己烂成丝缕,但从残存的、染着深褐色污渍的粗布纹样,依稀能看出……是宫中最低等仆妇的样式。
这具矮小的骷髅,没有像其他枯骨那样无声咆哮。它只是用它那空洞的眼窝,静静地、缓缓地“看”向站在殿门血雨中的沈画骨。
然后,它微微歪了歪光秃秃的头骨,下颌骨极其轻微地开合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沈画骨却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瞬间僵立当场!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认得那个口型!那个无数次在寒夜里给她掖过被角、偷偷塞给她半块硬饼、最后为了护着她被活活打死的慈祥老妇,在咽气前最后呼唤她的口型——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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