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开了条缝，紫雾跟活物似的往外涌。沈画骨刚被那剑捅过的心口还疼得抽抽，这会儿又让寒气激得一哆嗦。她看见门缝里密密麻麻全是眼珠子，清一色卿卿的样儿，空洞洞盯着人，瘆得慌。
“不是她！”萧烬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一步横挡在她前头，身子晃得厉害，可那架势硬是没倒，“里头那玩意儿…在学她！”
他声音里那点颤音沈画骨听得真真儿的。怪了，这狗太子天塌下来都一副棺材脸，这会儿倒知道怕了？没等她琢磨透，紫雾猛地一扑，跟块湿透的裹尸布似地糊上来，又腥又甜，熏得人脑仁疼。眼前一花，脚底下虚飘飘的，再睁眼，刺得人眼珠子疼。
金灿灿的瓦，盘着龙的柱子，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脑袋顶着地砖，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哭丧似的呜咽声塞满了耳朵。这不是地宫那鬼地方了，这他妈是金銮殿！龙椅上那位…
沈画骨心猛地一沉。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龙袍也还周正，可那张脸…眼珠子首勾勾瞪着，瞳孔散得老大，黑黢黢的，活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嘴角咧着，挂着一丝僵硬又诡异的笑，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明黄的龙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更邪门的是，他露出来的那截脖子后面，皮肤底下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钻，鼓起一条条蚯蚓似的、暗紫色的东西，一拱一拱地蠕动。
这哪是人？分明是个被什么东西占了窝的皮囊！
“陛…陛下？”跪在最前头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臣，抖着嗓子刚嚎出半句。
“嗬…嗬嗬…”龙椅上的“皇帝”喉咙里挤出几声怪响，跟破风箱似的。他那只手，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指甲盖黑黢黢的，哆哆嗦嗦地抬起来，指向殿下刚被紫雾吐出来的萧烬，声音又尖又利，完全不是他自个儿的调门：“逆…逆子萧烬！勾结妖邪…祸乱宫闱…刺…刺驾谋反！罪…罪不容诛！”
“给朕！”他猛地一扭头，脖子发出“咔吧”一声脆响，眼珠子死盯着旁边一个面无人色的秉笔太监，“拿…拿来！诏书！”
太监魂儿都快吓没了，连滚带爬捧上一个早就备好的明黄卷轴。旁边掌印太监抖得筛糠似的，捧着那方沉甸甸的玉玺。
“皇帝”那枯爪一把抢过玉玺，看也不看，胡乱地、狠狠地往诏书上一摁！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诏…诏曰！”那尖利的声音拔得更高，刮得人耳膜生疼，“废太子萧烬…即刻…即刻绞杀！悬首午门！曝…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轰！”
整个金銮殿炸开了锅！哭嚎的，的，以头抢地的，全乱了套。
“陛下！不可啊陛下！太子殿下冤枉！”
“妖孽！定是妖孽惑主！”
“太子殿下…呜呜呜…”
萧烬站在那片混乱和哭嚎的中心，背脊挺得笔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他看着龙椅上那个陌生的、控的“父亲”，看着那方刚刚落下、宣告他死刑的玉玺印，嘴角一点点绷紧，最后扯出一个极其惨淡、又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眼神，沈画骨见过，在地宫，他看那暗金骸骨时也是这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得人生疼，底下却压着深不见底的痛和…认命？
“呵…”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笑，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砸在所有人心上，“窃国者…终是…坐不住了么？”
窃国者？沈画骨脑子里那根弦“铮”地一声！骸骨王座那句“夺回权柄”猛地撞进脑海！再看龙椅上那鬼气森森的玩意儿，还有萧烬那惨烈又决绝的眼神，一股邪火“噌”地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去他妈的替身！去他妈的棋子！老娘心口这窟窿眼还冒着血呢！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一声尖利的嘶喊，带着心口未愈的剧痛和滔天的怒火，硬生生劈开了满殿的哭嚎！所有人都被震得一哆嗦，齐刷刷看向声音来处。
只见沈画骨，那个刚从地宫爬出来、囚衣前襟还洇着大片暗红血渍的女子，踉跄着往前一步，从怀里猛地掏出一个东西！不是卷轴，是块巴掌大、边缘磨损得厉害、颜色沉暗得发乌的旧布帛！她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御阶之上、龙椅之前摔了过去！
那布帛轻飘飘的，却在无数道惊恐、茫然、震骇的目光注视下，“啪”一声，不偏不倚，正正摔在龙椅前冰冷光滑的金砖上，摊开了。
布帛上字迹是干涸发黑的血色！触目惊心！最底下，一方小小的、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印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真正的传国玉玺印？！
一个苍老得快要断气、却字字泣血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在死寂的大殿里回荡：
“朕…大行在即…然…心痛如绞！逆臣萧承嗣…勾结妖道…以邪法窃朕龙气…更…更以狸猫换太子之毒计…调换朕之亲子…以野种…窃据东宫…谋夺…朕之江山…”
落款处，赫然是——先帝萧衍绝笔！
“轰隆——！”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劈在了金銮殿顶！所有人都傻了，懵了，魂飞天外了！废太子诏书？狸猫换太子？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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