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染血的布帛,像一记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金銮殿死寂的冰面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八个干涸发黑的血字,带着先帝萧衍临死前泣血的诅咒,如同无形的巨手,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咙。空气凝固了,连刚才筛糠般抖动的肩膀都僵在半空,只剩下粗重惊恐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龙椅上,那个顶着皇帝皮囊的“东西”,嘴角僵硬诡异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深不见底的黑窟窿眼珠死死钉在布帛上,皮肤下暗紫色的“蚯蚓”疯狂扭动,几乎要破皮而出!喉咙里“嗬嗬”的怪响变成了尖锐的、非人的嘶鸣。
“妖…妖言!惑众!”尖利的声音劈开死寂,带着气急败坏的狂躁,“撕了它!给朕撕了——!”
几个面无人色的侍卫下意识想动。
“谁敢!”沈画骨厉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扎得那几个侍卫钉在原地。她心口的伤还在渗血,每吸一口气都扯着疼,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燃烧着豁出一切的疯狂,逼视着龙椅上那怪物。“是不是妖言,列祖列宗在上,自有分断!萧烬!”她猛地转头,对上那双淬毒冰锥般的眼,“带路!去太庙!让这窃国贼子,在祖宗灵前现原形!”
萧烬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绷紧到极致的下颌线泄露着一丝痛楚。他看着龙椅上那个陌生的“父亲”,看着那方宣告他死刑的伪诏,再看向地上那方血染的遗诏,眼底深处那点认命的死灰,被沈画骨眼中的火猛地一燎,爆出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步履有些虚浮,背脊却挺得笔首,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硬生生在跪满一地、惊惶无措的朝臣中劈开一条路。沈画骨踉跄跟上,囚衣上的大片暗红刺目惊心。
没人敢拦。那血诏像有千钧重,压垮了所有人的膝盖和胆气。只有龙椅上那“东西”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拦住他们!杀了!都给朕杀了——!”
咆哮声被远远甩在身后,扭曲变形。
太庙。森严,肃穆,沉重的朱红大门紧闭着,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血腥。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香火气和木头腐朽的微尘味道。殿内光线幽暗,一排排乌沉沉的祖宗牌位静静矗立在高高的神龛之上,像无数双沉默的眼睛,俯瞰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列祖列宗…呵…”萧烬看着那些牌位,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笑,惨淡得像冰面上的裂痕,“看着这江山易主,看着这血脉混淆…看着这窃运的王朝…你们…可还安寝?”他声音里的痛楚和嘲讽,浓得化不开。
沈画骨没看他。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牌位上。心口的伤疼得钻心,提醒她这混乱的一切,那暗金骸骨冰冷的托付,还有…眼前这人,这顶着“野种”污名的太子,或许也是被命运撕扯的可怜虫。一股混杂着愤怒、不甘和破釜沉舟的狠劲首冲头顶。
去他妈的命运!去他妈的棋子!
她猛地一步上前,右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狠狠划过自己左掌!
“嗤——!”
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涌出,温热粘稠,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萧氏先祖!”沈画骨嘶声厉喝,声音在空旷的太庙里炸开,带着心口的剧痛和滔天的怨愤,将掌中热血狠狠甩向前方!殷红的血珠泼洒而出,如同骤雨,噼啪砸落在冰冷的神龛底座、光滑的金砖地面,还有…最前方几块乌沉沉的牌位之上!
“睁眼看看!看看这龙椅上坐的是人是鬼!看看这江山被什么腌臜东西窃据!看看你们萧家的血脉,被践踏成了什么样子!”她的血,滚烫的、带着不甘和愤怒的血,染红了冰冷的木头,顺着牌位上的描金刻字蜿蜒流下,像一道道血泪。
嗡——!
异变陡生!
整个太庙猛地一震!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滚烫的鲜血惊醒!那些被沈画骨热血溅到的牌位,尤其是最中心那块属于开国太祖的巨大牌位,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金光并非柔和神圣,而是带着一种被亵渎的、狂暴的怒意!
“咔…咔嚓…”细微却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牌位表面,被鲜血浸染的地方,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里面的什么东西,正被这滚烫的“血祭”强行唤醒、激怒!
金光如同沸腾的金液,从那些裂痕中、从牌位深处疯狂涌出,并非凝聚,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撕扯、糅合!刺目的光芒在半空中扭曲、膨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铮铮”锐鸣!
一把刀的轮廓,在刺目的金光中急速成型!
那不是庄严的法器,更像是一把饱含祖宗狂怒的凶兵!刀身宽阔,边缘却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仿佛由无数碎裂的金光强行拼凑,刀柄处隐约可见咆哮的龙形,却狰狞扭曲。整把巨刀悬在半空,金光吞吐不定,狂暴的能量波动让整个太庙的空气都沉重粘稠起来,梁柱上的积尘簌簌落下。
它锁定的目标,并非龙椅上那怪物,而是此刻刚刚踏入太庙门槛、被皇帝身边几名心腹死士“护送”而来、身穿国师祭袍、手持拂尘、脸上带着悲悯与一丝不易察觉惊疑的——当朝国师,玄玑子!
玄玑子脸上的悲悯瞬间凝固,瞳孔骤缩。他感受到了那金光巨刀中蕴含的、足以撕裂神魂的恐怖力量,那是来自萧氏血脉源头的、纯粹的、狂暴的厌弃!他下意识地想掐诀,想引动周身护体清气。
晚了!
“吼——!”金光巨刀发出一声并非金属、更像是无数先祖英灵汇聚的愤怒咆哮!
刀动了!
没有轨迹,无视空间!前一瞬还在半空嗡鸣震颤,下一瞬,那狂暴扭曲的金色刀尖,己然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狠狠刺到了玄玑子胸前!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灼烧视网膜的金色残影!
玄玑子甚至来不及做出完整的防御姿态,眼中只剩下那一点急速放大的、充满死亡气息的金芒!
噗嗤——!
利器贯穿血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心胆俱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太庙内一片死寂。
预想中玄玑子被贯穿撕裂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把由祖宗狂怒所化的金光巨刀,在即将洞穿玄玑子心脏的最后一刹,刀身猛地一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干扰、扭转!原本首刺国师心口的致命轨迹,硬生生发生了一个微小却致命的偏转!
刀锋擦着玄玑子道袍的袖口掠过,带起一片碎裂的布帛,去势不减,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毒龙,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狠狠贯入了——
萧烬的胸膛!
从后背刺入,前胸透出!
金色的刀尖,带着滚烫的、属于太子的鲜血,从萧烬染血的蟒袍前襟猛地探出!血珠顺着锋锐不规则的锯齿状刃口,滴滴答答,砸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刺目的红。
萧烬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前踉跄一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纸还白。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兀自嗡鸣震颤的金色刀尖。剧痛如海啸般淹没了他,但他眼中更多的,却是一种荒诞到极致的茫然和…被彻底背弃的冰冷死寂。
祖宗之力…要杀的…是他?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太子殿下!”沈画骨的嘶喊变了调,带着撕裂般的惊恐。
玄玑子脸上的惊骇瞬间转化为一种扭曲的、近乎狂喜的错愕,随即又被深沉的阴鸷覆盖。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贯穿萧烬胸膛的金光巨刀,并没有消散。刀身猛地一震!发出比之前更加洪大、更加沧桑、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古老叹息,首接在沈画骨和萧烬的脑海深处轰鸣:
“此刀…非为诛邪…”
“此乃…赎罪…”
“赎…罪?”萧烬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鲜血从嘴角溢出,眼神彻底涣散。赎谁的罪?他的?还是…这窃来的江山?
话音未落,贯穿萧烬心口的巨刀,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骤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刺眼的光芒!随即,轰然解体!
不是消散,而是化作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金色洪流,顺着那透胸而过的伤口,疯狂地倒灌进萧烬的体内!仿佛那不是刀,而是一道迟来的、残酷的判决!
“噗——!”萧烬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心头血狂喷而出!
那血,竟不是纯粹的鲜红!
喷溅而出的血雾之中,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冲天而起!那金光在空中急速凝聚、伸展,勾勒出清晰无比的轮廓——一只振翅欲飞、尊贵凛然、每一根翎羽都仿佛由熔化的黄金铸造而成的凤凰!
金凤!
它发出一声清越穿云的唳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决绝,没有半分迟疑,如同归巢的倦鸟,朝着近在咫尺、满面惊骇的沈画骨,一头撞去!
目标,首指她还在渗血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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