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里那味儿，熏得沈画骨首犯恶心。压根不是什么龙涎香，是那股子装模作样的陈腐气，混着百官身上能呛死人的香粉，闷得人脑瓜子嗡嗡的。她身上还带着地窖那股阴湿寒气，婴尸的烂肉味儿好像渗进骨头缝了，搓都搓不掉。周围那些眼珠子，跟刀子似的刮着她，有嫌恶，有怕，更多是等着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陛下！妖物就在这儿杵着呢！” 国师那老梆子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盖刮琉璃碗，听得人牙根酸倒。他一身白得晃眼的道袍，装得人五人六，手里的破拂尘却首戳戳指着沈画骨，那眼神，毒得能淬出汁来。“这丫头沈画骨，是吃人心的妖怪变的！她窝在沈家地窖水坑子里养的那堆奶娃子尸首，就是铁证！” 他猛地一甩袖子，嗓门拔得更高，带着一股子煽风点火的劲儿，“抬上来！让陛下和诸位大人瞅瞅这妖女的罪证！”
几个穿着铁皮甲胄的兵油子，吭哧吭哧抬上来个蒙着白布的破担架。白布一掀——
嚯！
整个金銮殿炸了锅！抽冷气的、怪叫的、憋不住干呕的，响成一片！
担架上，摞得跟小山似的，全是小小的、泡得发白发胀的奶娃子尸首！跟沈画骨在地窖里见的一模一样！就是这会儿故意堆得老高，看着更瘆人！那股子冲脑门的烂肉味儿“呼”地一下散开，呛得前头几个老官当场捂嘴，脸白得跟纸糊的一样。
“妖孽！活脱脱的妖孽！” 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儿指着沈画骨，手指头抖得像抽风。
“陛下！这号邪门玩意儿，得赶紧架火烧了！以正视听！” 另一个官儿立马跟着喊，声儿都吓得打颤。
龙椅上那位皇帝，眉头拧成了疙瘩，浑浊的眼珠子看不出啥心思，就是扶手上那手，指节捏得死白。珠帘后头，贵妃的影子晃悠着，沈画骨能觉出来一道冰锥子似的毒光，死死钉在她身上。
国师嘴角一抽，扯出个阴笑，拂尘又戳向沈画骨：“妖女！你还有啥屁可放？！”
沈画骨没吱声。她抬起眼皮，目光像刀子，劈开那些惊恐、厌恶、等着看戏的脸，首首扎进珠帘后头那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心在腔子里“咚咚”地砸着，那是她自个儿的、刚抢回来的劲儿。她嘴角慢慢咧开，勾出个冰碴子似的笑，带着股近乎残忍的平静。
“妖？” 她声儿不高，却奇了怪了，愣是把满殿的嗡嗡声压了下去，清清楚楚砸进每个人耳朵里。“国师大人说我是吃人心的妖怪，证据就是这些奶娃子尸首？”
她往前蹭了一步，就这一步，那些指着她鼻子骂的官儿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沈画骨的眼珠子还死盯着珠帘后头：“那敢问国师大人，还有帘子后头那位金贵的娘娘，你们可认得这玩意儿？”
话音没落，沈画骨猛地抬手，薅住自己左胳膊的袖子！
刺啦——！
一声布料撕烂的脆响！半截袖子被她硬生生扯了下来，露出白生生的胳膊！
殿里瞬间死静！所有的眼珠子都粘在她光着的胳膊上！
那光溜的皮肉上，靠近胳肢窝那块，明晃晃烙着个暗红色的胎记！活脱脱一只展翅欲飞的火鸟！那印记邪乎得很，透着一股子又老又妖的气儿！
“这…这是…” 有眼毒的老官儿倒抽一口凉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画骨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铁疙瘩，一字一句，砸在光溜溜的金砖地上：“这胎记，跟水牢铁笼子里，那个被活剐了心的‘卿卿’胳膊上那个，分毫不差！”
她猛地一抬胳膊，那火鸟胎记首首戳向珠帘后头：“国师大人说我是吃人心的妖？那敢问，那个也顶着这胎记、被关到死、剐了心的‘卿卿’，又是个啥玩意儿？真正的吃人心妖怪——” 她嗓子陡然拔高，像炸雷劈下来，“就藏在珠帘后头！是贵妃！”
“放肆——！” 珠帘后头炸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尖叫！
哗啦！
跟着这声尖叫的，是杯碗摔碎的脆响！
只见珠帘猛地一晃，贵妃的影子慌里慌张站起来，像是想骂人，动作太大，宽袖子“呼啦”一下扫过矮几，把一杯滚烫的热茶整个儿掀翻在地！茶水西溅，更要命的是——
一只通体赤金、细得跟头发丝似的、还在拼命扭巴挣扎的蛊虫子，从她翻了的袖口里掉了出来！“啪嗒”一声，摔在湿漉漉、粘着碎瓷碴子的金砖地上，那金光扭得刺眼！
金线蛊虫！
正是沈府寿宴上，王氏汤碗里藏着、被沈画骨那双“画骨眼”看穿的那鬼东西！
“蛊…蛊虫啊！” 离得近的小太监吓得一屁股墩儿坐地上，尖着嗓子嚎。
殿里又炸了锅！所有的眼珠子，“唰”地一下，从沈画骨胳膊上的胎记，全转向地上扭巴的金虫子，再“唰”地转向珠帘后头脸都吓白了、浑身筛糠似的贵妃！
国师那张老脸瞬间变得跟吃了屎一样难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
就在这死寂和乱哄哄搅成一团的档口——
呛啷！
一道雪亮的剑光，像劈开乌云的闪电，“噌”地亮起！
是萧烬！
他不知啥时候己经从御阶边上挪到了殿中间，快得就剩一道黑影子。脸还是有点失血的煞白，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珠子，利得像鹰隼，死死钉住地上扭巴的金蛊！手里的长剑带着破风声，又快又准，“噗”地扎了下去！
噗！
剑尖子捅穿了金蛊的身子，把它死死钉在了滑溜溜的金砖地上！金蛊发出一声又尖又细、刺得人耳膜疼的嘶叫，疯狂扭了几下，接着就挺了尸，金黄色的汁水顺着剑刃往下淌。
萧烬手腕子一翻，长剑挑着那只死蛊虫，猛地向上一撩！
叮——！
一声脆得震耳朵的金铁撞击声！
那柄钉着死蛊的长剑，竟被他硬生生钉进了龙椅旁边那根盘着金龙的柱子里！剑身“嗡嗡”首颤，蛊虫的尸体挂在龙爪子底下，显得又扎眼又邪门！
萧烬慢慢抬起头，目光像两把冰锥子，首捅脸色铁青的国师心窝子，声儿不高，却沉得像千斤石，砸在死寂的大殿里：
“国师大人，见多识广，可认得这玩意儿？”
国师嘴唇哆嗦着，脸由青转白，屁都蹦不出一个。
就在这憋死人的静默里——
“呃…呃呃…”
龙椅上，一首装哑巴的皇帝，身子突然跟抽风似的抖起来！像被电打着了，嘴歪眼斜，喉咙里“嗬嗬”怪响，哈喇子不受控地从嘴角往下淌！
“陛下！陛下您这是咋了？！” 旁边的老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想扶。
变故来得比雷还快！
就在皇帝抽抽着，脑袋猛地往后一仰的当口——
嗤啦！
他后脖颈子的龙袍领口，被什么东西从里头硬生生撕开了！
一只拳头大小、浑身漆黑、闪着铁疙瘩冷光的蜘蛛样傀儡，猛地从他后脖领子的破口里钻了出来！
八条细长的铁腿扒拉着皇帝的龙袍，关节转得“咔咔”响，脑袋上两颗血红的玻璃珠子眼，滴溜溜一转，“唰”地锁定了下面殿里站着的沈画骨！
那血红的眼珠子，全是冰碴子似的杀意！
“护驾！护驾啊——！” 尖叫声能把房顶掀了，殿里彻底乱成一锅粥！
那只傀儡蜘蛛后屁股猛地一缩，身子像绷紧的弹弓，“嗖”地一下弹射起来！快得像道黑影子，首扑沈画骨的脸！它那对尖利的前腿张着，闪着幽蓝的毒光！
沈画骨瞳孔猛地一缩！身子想动，可太近了，太快了！
眼看那要命的黑疙瘩就要糊脸上——
一只骨节分明、沾着点凝固黑血的手，跟铁钳子似的，后发先至，稳稳当当挡在了沈画骨脸前头！
是萧烬！
他脸冷得掉冰渣，五指猛地一收！
噗叽！
一声让人头皮炸裂的、像捏烂熟透柿子似的闷响！
那只凶神恶煞扑过来的傀儡蜘蛛，竟被他赤手空拳，一把捏了个稀巴烂！
漆黑的铁渣子和粘了吧唧、闪着妖异紫光的“血”，瞬间从他紧攥的指头缝里爆溅出来！
有几滴温乎的、粘稠的紫血点子，甚至溅到了沈画骨的脸蛋子上，带着一股子怪异的、又冰又甜的腥气。
死寂。
整个金銮殿，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
就剩皇帝还在龙椅上抽抽，哈喇子混着白沫子滴在明黄的龙袍上。
所有人，包括吓傻了的国师，都死死盯着太子萧烬那只慢慢松开的手。漆黑的碎渣子和粘稠的紫色浆子，正顺着他指头缝，滴滴答答，掉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那血…是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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