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李都监求见,还带了几样东西。“
“请进来吧。”
赵顼对此并不意外,王小仙又被弹劾要杀了,李舜举很难置身事外的,不止是因为俩人的结拜兄弟,更因为他们二人早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纯同党关系了。
再说李宪和王小仙之间也是他给牵的线,真要说王小仙被打倒了,他十之八九也别想活。
不一会儿,李舜举到了,手上却是还拿着两样赵顼不认识的东西,心情没来由的也好了几分
“怎么?军械监又鼓捣出什么新鲜玩意了么?”
李舜举笑着道:“确实,托官家的鸿福,又有新东西给官家看了。”
李舜举先是拿出一个筒子,笑着给赵顼道:“这是望远镜,又叫千里眼,官家您看这儿。”
“哦?这,这,这么神奇?朕居然能看这么远了,这东西,打仗的时候应该是极其的有用吧。”
“呵呵呵,官家圣明”
这东西本也是王小仙带来的,大宋的玻璃技术突飞猛进之后,吸收了西域加铅白玻技术,透明度虽说是还比不上现代玻璃,但是优中选优,不计成本,到底还是给王小蝶做了一个勉强能看得清细胞的显微镜的。
能做显微镜,自然就能做望远镜,这东西其实早就在李舜举手里制出来了,只是一直没跟上面汇报而已,这不,这个时候就要拿出来了。
赵项一时间也是爱不释手,玩儿得不亦乐乎:“这东西制作起来费劲么?不能往出卖啊。”
“还行,成本是挺高的,也没法量产,不过也没什么必要量产,至多至多,也就配备到将一级的将领就是了,正好和朝廷现在的变法相互呼应。”
将兵法在过完了年之后,还是推行了的,只是没有一并的大规模进行裁军,吃空饷的现象也是已经在查了,只是没有王小仙查的那么彻底而已。
王安石到底还是有点东西的,如今的军队,已经是一将一将的了。
“官家,这望远镜虽然好,但咱不可能拿来卖钱的,还得多花许多钱,因此臣还鼓捣出了这个东西,请容许臣为官家演示。”
“哦?”赵顼放下了望远镜,“你又鼓捣出能赚钱的东西了?”
“呵呵呵,能吧。”
说着,李舜举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木棍,蹭得一划,木棍便燃烧起了火来。
“这是引火之物?”
“不错,官家,臣将此物取名为了柴。”
如果王小仙在这儿,看到李舜举手里的东西,一定会惊掉下巴的,这东西真不是他鼓捣出来的。
这种火柴的药头,乃是用了硝石,硫磺,棉绒,松脂混合而成,跟现代火柴实在是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不分明就是火药么。
铁盒子上的凹槽做了磨砂,火柴棍也比现代火柴要粗得多,划起来必须得更使劲才行。
纯纯的黑科技啊!你就是打死王小仙,他也想不到火柴这玩意还能这么做,把火药用在火柴上来,这是要疯啊。
之前王小仙提点了李舜举,让他联合民间搞发明,重点要放在硝石上,尤其是尿液制硝上么,这才几个月的功夫,第一批尿液制出来的硝就已经出产了。
然后军械监专家组的这帮人就开始集思广益,头脑风暴的琢磨这东西到底能用来干啥,毕竞是尿做的硝,要说拿来制冰做冷饮的话,好象多少是有点恶心。
然后,大宋版的黑科技火柴就诞生了。
因为硝石的纯度不够,意外的还有点安全性。
反正赵顼和李舜举俩人玩这东西却是玩得不亦乐乎。
“这东西,肯定又能赚个百八十万贯吧。”
“官家圣明,只是要大批量的制作此物,还是需要大量的木柴,最好能有一片柴林,臣以为,还是应该将工厂放在真定府那边,离着太行山官林的位置近一些的地方,由真定府的河北禁军进厂制作,这赚钱么也不太好说能赚多少,但是用此物再养个几万兵卒,问题不大,这真定府的商税,也能收得多些。“
赵顼也是一听就懂一点就透,却是打趣道:“你这设计,倒是越来越象王小仙了,他那套做法,倒是让你学了个十成十。“
李舜举笑道:“这套做法本来也简单,无外乎是军、商合作而已,其实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这又不象那些士大夫他们搞的什么关学,理学,新学,蜀学,等等乱七八糟的学问,这么简单的事情,又有什么难懂的?无外乎是看你有没有私罢了。”
“哦?不是学问么?你,你说私心又是怎么回事。”
这韩维刚走,李舜举就来了,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就给了这赵顼当头一棒。
“官家,就说这火柴吧,臣这军械监鼓捣了出来,若是不将其交给军队来做了养兵,那给谁做,民间来做么?可什么是民间呢?
臣是无家之人,若是臣有个家,家中也有那千倾良田,百十来人的宗族的话,臣——呵呵,臣也不舍得把这么好的项目给军队去赚钱啊,您说,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臣若当真也有个百十来人的宗族,至多只需要再联合两三家这样的同僚,大家一块来做了这个事情,既能赚得到钱,又能在朝中找到政治同盟,招募流民来做工,更是能够培养手下的势力,若是这配方能一直握在手里,连带着上下游的商贾,前后雇用个一两万人在家里做火柴,也是可以的。”
“一两万人,一两万人——此物,确实,还是让真定府的禁军来做,显得稳妥。”
说白了,工业生产必然会聚集,还是那话,在古代社会,有时候军人和工人的差别其实真没那么大,拿起武器就是兵,放下武器就是工,这本来也是大宋会恢复场院,让军械监做得这么大的原始动机。
这东西既然是注定要有,也注定会养出一个大规模团结在一起的团体,那与其交给完全掌控不了的豪强地主控制,莫不如用来养一个朝廷起码能够相对控制的兵卒团体。
李舜举道:“其实就和介白在瀛洲恢复魏博镇是一样的,官家大可不必担忧他们会割据一方,割据了,他们做出来的火柴卖给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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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他们不开荒,不种地,只要运河上下一锁,连吃的都没有,总不能割据了之后啃火柴吧,这就是介白一直所倡导的,我运即国运,让这些禁军和我大宋一荣俱荣,好过一直的蓄意压制,更能省出大量的钱财来养兵。“
赵顼闻言,连连点头,觉得李舜举说得还是有道理的。
王小仙的那一套,确实是很简单,你看,李舜举这不是也会了么,甚至赵顼觉得他自己好象也会了。
这事情的难点不在于想到要用真定府的禁军去做火柴,而是发明火柴。
可这火柴也不是王小仙发明的啊,这是军械监自己研究的。
这跟什么学问不学问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来,将这军械监交给李舜举还真是做对了,这些个个宫里出去的阉人,不说忠心不忠心,至少没那么大的私心】
见状,李舜举又主动拿出了军械监的帐册,赵顼一看就乐了,笑着道:“老李,你这是进来跟我邀功来了啊,怎么,年后至今,又赚了多少钱啊?”
“不多,不多,也就二百多万贯而已。”
“哼,是不多。”说着,赵顼十分高兴地一把抢过帐册,也不用李舜举汇报,自己就看了起来。
军械监又不是李舜举的一言堂,各种制衡都已经到了极致了,事实上李舜举就是不来汇报,赵顼对军械监赚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也都是门清的,根本用不着汇报。
可赵顼还是忍不住的抢过帐册查看了起来,只觉得查军械监的帐,当真是一种巨大的幸福。
赚钱是一方面,军械监对整个东京城商业的带动才是更大的大头,不但大大的增加了商税,还让这天子脚下的城市确实是变得愈发的繁荣富足了,这些都是赵顼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的,确实是让他有了几分自己是个明君的感觉。
而且这钱都是他这个皇帝的私房钱,有了钱,能做的事情确实是多,他这个官家做的确实是也舒服。
如果他想的话,早就可以骄奢淫逸了。
一边查帐,赵项也一边看似不经意地连头也没抬地说:
“不过该说不说,王小仙调度军队封城之事,确实是太敏感了,已经有很多人隐晦的提醒朕要防着他,会不会黄袍加身了,你怎么看,王介白的忠心我是信的,可军中未必没有石守信,他身边也未必没有赵普,李处耘之流啊,太祖当年,其实也是忠臣来的。“
李舜举闻言嗤笑一声,道:“都是一群没带过兵的腐儒,他们懂个屁的黄袍加身,王介白他哪有这个能力。
太祖是统兵大将,带兵多年,身边又有义社十兄弟相助,他本人更是就在军营里长大的,更何况那是五代乱世,骄兵驱主帅,悍将逐君王,都成了惯例了,和现在能是一回事儿么,官家,军事上的事儿,听那些不知兵的人去胡说八道,那还不是越听越迷糊么,臣斗胆说一句,仁宗皇帝就是因为听这些文官说的太多,听正经军人的话太少,所以我大宋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庆历议和,都议出功绩来了,王小仙有没有能力黄袍加身,官家,您不应该问问三衙么?”
赵顼闻言却是居然还真有点恍然大悟之感,却是道:“你也是带过兵的,我先来问问你,此事,你怎么看。”
李舜举连忙跪地道:“臣是阉宦,不敢妄言朝事,更何况王介白与我是八拜之交,臣更该避嫌才对,官家,不妨问问别人吧,武将,将门,都。”
“行了行了,起来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说你还装的什么劲儿呢?你那军械监这么大的体量,如何不干朝政?
说吧,这儿就你我君臣二人而已,又没有外人,难道那三衙的武将,三位大帅真的就比你更懂军事,也比你更忠诚可信么?说,朕许你说,就当是破例了。“
“是,那臣就——斗胆,说说?”
“说说说,说错了什么话朕也赦你无罪,朕知道你怕麻烦,朕答应你绝不跟两制大臣们转述你的话还不行么?”
“臣,谢官家。”
李舜举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官家,王小仙他是个文官,不会打仗也没上过战场,将他和太祖相比,这着实是有些荒谬的,自古以来,就没有文官兵变的这个说法。
我大宋的所有中层将领都是勋贵出身,开国百年,这些勋贵也无一例外都是皇亲国戚,莫说是黄袍加身,就算他王小仙要蓄意谋反吧,他得开出怎样的价码,让这些皇亲国戚支持他呢?
大家欢迎王小仙,本质上其实还是因为王小仙能带领他们赚钱而已,可是王小仙之所以能带他们赚钱,一来,靠得是臣的军械监,不过更关键的其实还是大量的商人群体,江南商贾,开明地主,乃至于部分不甘于养猪的勋贵阶级为他提供支持,甚至是隐隐约约的,天下百姓,尤其是城市的市民百姓,也在支持着他。
包括臣在内,咱们这么多人支持着他,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过上更好的日子,这要是改朝换代,天下大乱,没有好日子过了,大家还能支持他么?商人,是最不希望天下动乱的群体啊。
臣,最近这段时间想得很多,跟介白的几次交流,臣也确实是有心得,官家既然问了,那臣也跟官家您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所谓变法,尤其是王小仙所主张的变法,本质上这其实就是一种新势力对旧势力的侵蚀而已,而王小仙其实也不过是这个新势力的一个代表而已。
可什么是新势力呢?商贾,勋贵,军械监,官家,军械监是您的呀,臣是宦官,您若是想要换掉臣,那还不就是一道旨意的事么?那江宁纺织公司,河北矿业公司,不也都是您占了股份的大头么?
您,也是这新势力的一部分,甚至是最重要的那个组成部分啊,这怎么扯到黄袍加身上了呢?
臣以为,只要官家您不昏庸,用介白的话来说就是——就是——”
“背叛大宋?”
“对,看来介白跟您也是说过的,臣也以为,只要官家不背叛大宋,没人会反,也反不了,他王介白绝对没有那个能力,臣的军械监也不能依他,您一道旨意很轻易的就能将臣这个他的结拜兄弟给换了。”
“恩,介白确实,也是这样说的,那,若是臣当真晚年昏庸了呢?朕就该滚蛋了是吧。,“是。”
李舜举也并不避讳,直言道:“官家若是昏聩,则必然能够看到兵谏,就好象今年过年时那样,某种程度上,您确实是受制于禁军了,对您的君权,确实是个限制,不过官家,臣斗胆问一句,您以前的君权,难道就没受制于宰相么?“
“群臣会急,自然也是如此,以前,咱们大宋是官家和他们这些士大夫共天下的,以后,您要和咱们大宋的数十万禁军共天下了,他们能不急么,狗屁的黄袍加身,他们一群没带过兵的腐儒分明什么都不懂。”
“官家既然恕臣无罪,臣不妨也将话跟官家您说开了,王小仙没有反的能力,但若是官家您晚年昏庸,亦或者是——是—您英年早逝,主少国疑的话,禁军兵谏,换一个皇帝倒是大概率的事,不过就算是换,也定然换的是赵家的官家,不可能换什么王小仙啊。”
赵顼:“原来如此,其实,这些,介白也是跟朕提过的,你能这么直接跟朕说,朕很欣慰,只是如此的话,朕——也可以接受,下去吧,朕也要自己琢磨琢磨。”
这还真不是李舜举在胡说,一个不算太冷的冷知识,英国人搞大宪章的时候,基本就是东方的两宋时期,而在大宪章之前的英国社会,生产力和社会结构方面,和北宋中后期其实是高度相似的,甚至北宋还走在了前边一点点。
王安石变法,本质上和英国的大宪章,社会矛盾上其实真差不多,只是恰好走向了两条路而已。
新兴资产阶级对限制皇权的意向确实是比较强的,但对换一个皇帝,确实是,没那么大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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