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1月8日的北京，中关村的风卷着沙尘，吹得路边的盗版碟片摊摇摇欲坠。刘强东蹲在树底下，把被风吹乱的碟片重新码好，指尖划过《微软视窗95》的封面，塑料壳上的划痕在阳光下像道干涸的河床。他刚从图书馆出来，怀里揣着张皱巴巴的《北京晚报》，第三版的财经新闻上，“女版巴菲特”沈诗涵的照片被圈了红笔，旁边印着“致新商业银行——为梦想贷款，最高50万”。
“强东，这报纸靠谱吗？”同学王磊啃着馒头走过来，馒头屑落在刘强东的牛仔裤上，“50万啊，咱们连个房产证都没有，就凭这堆碟片和身份证，银行能贷？”
刘强东的喉结动了动，把报纸揣进怀里焐着。报纸上的致新银行logo像朵抽象的莲花，他想起三天前在海淀黄庄看到的分行——玻璃门擦得能照见人影，柜员穿着挺括的西装，和他印象里柜台高筑的银行完全不同。“报纸上说，抵押可以用营业许可证，甚至身份证都行。”他的声音有点发紧，苏北老家的土坯房在脑海里浮现，母亲总说“考上大学就有出路”，可现在，出路似乎就藏在这张薄薄的报纸里。
王磊踢了踢地上的纸箱，碟片碰撞出哗啦的响：“你真想把碟片摊改成连锁店？就凭咱们俩？”他指着远处的“硅谷电脑城”，“那里的柜台月租要三千，咱们现在一天才赚五十块，还不够交电费。”
刘强东没说话，只是把报纸上的贷款条件默念了一遍：“年龄18-45岁，有明确创业计划，无不良记录，可凭身份证+营业许可证申请，无需房产抵押。”他想起上周去致新银行门口徘徊的样子，保安赵建军以为他是来捣乱的，却还是给了他杯热水，说“沈总交代，来咨询的都是客人”。
傍晚收摊时，刘强东数着零钱，硬币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一共87块5，够买两本编程书，却离“连锁店”的梦想差着十万八千里。他摸出藏在鞋垫下的身份证，照片上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却像现在一样倔——从苏北农村考到北京，他花了三年，现在想把碟片摊变成“正版软件连锁店”，他觉得也能成。
“去试试吧。”王磊忽然说，把最后一个馒头塞给刘强东，“我明天跟你一起去银行，就说我是你的合伙人。”
第二天一早，刘强东换上了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衬衫，把营业许可证（那是他花五十块托人办的“北京京东商贸中心”执照）和身份证放进塑料袋。致新银行中关村分行的玻璃门自动滑开时，他的手心全是汗，大堂经理笑着迎上来，胸牌上写着“龚小京”。
“请问是来申请梦想贷款的吗？”龚小京的声音像春天的溪水，她指着填单台，“表格在这儿，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她穿着米白色的职业装，袖口的玉镯轻轻晃动，刘强东认出她就是报纸上提过的“省长千金”，却在给一位老太太解释利率时，弯着腰，耐心得像在教自己的奶奶。
刘强东捏着笔的手抖了抖，在“贷款金额”栏填了“20万”。他想租三个柜台，进一批正版软件，再雇两个老乡看摊——这些计划在他心里盘了半年，此刻全落在纸上，笔画粗得像要把纸戳破。
龚小京接过表格时，目光在“苏北宿迁”那行停了停。“我去过你们那儿，洋河大曲很有名。”她指着“还款计划”栏，“可以分五年还，前两年只还利息，压力小些。”她忽然笑了，“沈总说，从农村出来的孩子，韧劲比谁都强，她自己也是从南洋的小港口闯出来的。”
刘强东的眼眶热了。他想起母亲送他去县城车站的场景，她把攒了半年的鸡蛋换成车票，说“别像你爸那样，一辈子没走出过村子”。现在，有个人隔着柜台告诉他，他的韧劲值钱。
“需要审核你的营业记录。”龚小京递来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明天带账本过来，不用太正规，记在作业本上的都行。”她补充道，“沈总特意交代，对学生创业，审核放宽三成，因为她知道，穷孩子的梦想，比钻石还真。”
离开银行时，刘强东把名片揣在贴身的口袋里，塑料边角硌着心口，却暖得像团火。王磊在门口等他，手里举着刚买的烤红薯：“成了？”
“明天带账本去。”刘强东咬了口红薯，甜香在舌尖炸开，“龚经理说，咱们的碟片摊，能贷20万。”
中关村的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冷了。刘强东望着致新银行的玻璃幕墙，里面映着他和王磊的影子，也映着远处的中关村电脑城——那里将有三个属于“京东商贸”的柜台，摆着正版软件，亮着暖黄的灯。他知道，这20万不是终点，就像从苏北到北京不是终点一样，路还长，但至少现在，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卖碟片的穷学生，也配拥有梦想，也配被银行贷出50万的信任。
致新银行的柜台后，龚小京把刘强东的表格放进“重点关注”文件夹，旁边躺着马华腾的贷款申请、马云的企业授信，还有煎饼摊主的5万贷款单。她翻开沈诗涵写的《梦想经济学》，扉页上的字迹清秀：“银行的本质不是放债，是给每个向上爬的人递把梯子——我递过，所以知道，那把梯子有多重要。”
窗外，刘强东和王磊正往碟片摊走，脚步快得像要飞起来。中关村的霓虹开始亮起，给他们的影子镀上金边，也给每个揣着梦想的年轻人，照亮了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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