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2月2日的新加坡，夜雨敲打着云顶别墅的玻璃窗，书房里的落地灯晕开一片暖黄。沈诗涵握着电话听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电脑键盘，屏幕上南山区港口的三维模型正缓慢旋转，集装箱码头的灯光在虚拟场景里连成流动的金线。
“堂舅，港口扩建的环评报告我看过了。”她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到深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稳，“沈氏旗下的远洋物流愿意注资30%，但股权协议要做特殊条款——决策权完全归您，我们只参与年终分红。”
电话那头的马陈术笑起来，背景里隐约有港口的汽笛声：“诗涵，你这手笔倒像你外公当年的做派。不过我得提醒你，南山区这地方现在还荒着呢，码头对岸全是鱼塘，你确定要把钱砸进来？”
沈诗涵看向桌角的中国地图，南山区被红笔圈了个圈，旁边标注着“1995年GDP增速17.3%”。“荒才有机遇。”她翻开笔记本，上面记着下午从香港传来的消息：一家叫“网景”的美国公司刚发布了首款浏览器，互联网的浪潮正隔着太平洋拍岸而来，“再说这里是奶奶的家乡，就算不赚钱，修条像样的码头也是应当的。”
马陈术沉默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华腾那小子最近总往深大跑，说要搞什么‘网络寻呼机’，你觉得这东西靠谱吗？”
沈诗涵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想起三年前在香港书展见过的那个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蹲在计算机专柜前抄编程代码，眼里的光比展柜里的霓虹灯还要亮。“年轻人的想法，总得让他试试。”她避开正面回答，翻到笔记本另一页，上面用铅笔写着“马华腾 1971年生 深圳大学计算机系”，“您别太反对，也别太支持，让他自己闯闯看。”
“你这话说得跟你妈一个调调。”马陈术笑起来，“他要是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怕是连夜就要扒飞机去新加坡找你。那小子最佩服的就是能玩转计算机的人。”
“千万别告诉他。”沈诗涵的语气难得带了点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想起致一科技刚起步时的混乱——自己拿着麻省理工的学位证，却在第一次董事会上被质疑“乳臭未干”，首到做出第一笔盈利的芯片投资才站稳脚跟。有些路，总得自己走一遍才算数。
书房门被推开条缝，沈舒探进头来，脸上还带着游戏亢奋后的红晕：“姐！我刚才在CS里爆头三次！二姐说我现在能算‘菜鸟中的战斗机’了！”她举着鼠标晃了晃，线绳缠在手腕上像条银色的蛇。
“让你二姐别总惯着你。”沈诗涵对着电话说“先这样，明天让王丽娜把协议送过去”，挂了线才转向妹妹，“作业写完了？小心奶奶明天查你成绩单。”
沈舒吐吐舌头，忽然指着电脑屏幕：“这不是奶奶说的老家码头吗？上次她还说，当年就是从这里坐船来新加坡的，船票是用三斤红糖换的。”
走廊传来沈薇的声音：“舒舒，你把我刚整理的港口数据弄哪儿去了？”她走进来，发梢沾着雨珠，手里拿着份湿漉漉的文件，“刚在游戏房找到的，都被你洒的可乐泡软了。”
沈诗涵接过文件，用纸巾小心擦拭上面的字迹。南山区港口的货运吞吐量预测表上，“2000年目标500万吨”的数字正慢慢晕开。“明天让财务部再打份新的。”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让采购部备些潮汕特产，下周王丽娜去深圳，顺便给堂舅带过去。”
沈薇挑眉：“您这是打算认亲了？”
“还不到时候。”沈诗涵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别墅花园里那棵老榕树。树是奶奶当年从南山区带来的榕树苗，如今己长得枝繁叶茂，气根垂在地上，像无数条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南洋的土壤，一头牵着故土的根系。
深夜的游戏房还亮着灯，沈舒的欢呼声断断续续传来。沈诗涵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企鹅计划”。她敲下第一行字：“1995年2月，南山区，等待风起。”
窗外的月光落在键盘上，仿佛在无声地提醒：有些种子需要埋在土里，等春雨，等阳光，等那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才能破土而出。就像此刻的南山区码头，就像那个还在深大校园里摸索的少年，就像这跨越重洋的血脉羁绊，都需要时间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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