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陈树梅如约而至。
同样的黑色轿车，同样的司机，载着她驶向城郊的别墅区。车窗外的景色渐渐从拥挤的城区变成开阔的林荫道，最后停在一栋三层高的欧式别墅前。
陈树梅下车时，脚踩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软得像踩在棉花上。她抬头看了看这座房子——大理石外墙，落地窗，门口还站着穿制服的佣人。她下意识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手心微微出汗。
"树梅！"李安从大门跑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可算来了！"
李安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宽松的T恤配短裤，头发随意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在公司时年轻许多。她拽着陈树梅就往里走："走，我带你参观一下！"
别墅内部的装潢让陈树梅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水晶吊灯从挑高的天花板垂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她的身影——一个穿着廉价连衣裙、手足无措的普通女孩。
"这是客厅，那边是餐厅，二楼是我的房间和书房，三楼是健身房和影音室。"李安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推开一扇门，"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游戏室！"
房间里摆着台球桌、桌上足球，角落里甚至有一台街机。陈树梅看得眼花缭乱，这些东西她只在电视里见过。
"会打台球吗？"李安拿起一根球杆递给她。
陈树梅摇摇头："不会。"
"我教你！"
整个下午，她们在游戏室里玩得不亦乐乎。李安教她打台球，她教李安玩小时候在乡下学的弹珠游戏。李安笑得前仰后合："这个比高尔夫有意思多了！"
陈树梅也跟着笑，但心里某个角落始终绷着一根弦。她看着李安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最新款，壳上镶着闪亮的水钻；再看看自己用了三年的旧手机，屏幕还有一道裂痕。
傍晚时分，别墅的大门突然打开。
李君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微微松开。他看到客厅里的陈树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哥！"李安从沙发上跳起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下周才回国吗？"
"会议提前结束了。"李君的目光在陈树梅身上停留了一秒，"陈小姐。"
陈树梅赶紧站起来："李总好。"
"留下来吃晚饭吧，"李安拉着她的手，"反正有司机送你回去。"
陈树梅想拒绝，但李安己经转头吩咐厨房加菜。她只好僵硬地点头，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晚餐比陈树梅想象的还要煎熬。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餐具，每道菜都像艺术品。佣人悄无声息地上菜、倒酒，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
李安兴致勃勃地讲着下午的游戏，时不时cue一下陈树梅："树梅打台球可有天赋了，第一次玩就差点赢了我！"
陈树梅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食物，生怕发出不雅的声音。她能感觉到李君的目光偶尔扫过她，像X光一样要把她看透。
"陈小姐在公司还适应吗？"李君突然开口。
"挺好的，谢谢李总关心。"陈树梅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哥，你别这么严肃嘛，"李安嗔怪道，"树梅是我朋友，又不是你下属。"
李君不置可否，优雅地切着盘中的牛排。
这顿饭吃得陈树梅如坐针毡。当最后一道甜点上完，她立刻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送走陈树梅后，别墅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
李君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李安瘫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刷手机。
"今天怎么想把人带回家来玩了？"李君突然开口。
李安头也不抬："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放松感，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才真实啊，"李安放下手机，"公司那些人，不是巴结我就是怕我，烦死了。"
李君转身往楼上走："别玩过头。"
回家的路上，陈树梅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灯，心里堵得慌。
今天的一切都像场梦——豪华的别墅、精致的晚餐、李君审视的目光。她低头看看自己粗糙的手指，想起餐桌上李安那双白皙修长、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安发来的消息："今天玩得很开心！下周我们去逛街吧？"
陈树梅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回了个"好"字。
她知道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有钱人家的小姐真心把她当朋友，还给她升职加薪。可为什么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呢？
回到家，陈树梅机械地洗漱、换睡衣、躺上床。
破旧的老式空调发出嗡嗡的噪音，床单是超市打折时买的，洗得有些发硬。这一切都提醒着她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她想起晚餐时李安随口说的一句话："这周末我们去巴黎购物吧，我让助理订机票。"那么随意，就像在说"我们去楼下超市"一样。
陈树梅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突然明白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是自卑，是无力，是无论怎么努力都跨越不了的鸿沟。李安可以一时兴起对她好，但她永远无法真正走进那个世界。
这场友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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