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开始了。陈树梅比往常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天刚蒙蒙亮，写字楼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她轻手轻脚地刷卡进门，生怕惊扰了还在打盹的保安大叔。
"小陈又来这么早啊？"保洁阿姨拖着地，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年轻人真拼。"
陈树梅腼腆地笑了笑："阿姨早，我先把报表做完。"她打开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自从调到总部，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事给李安丢脸。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饮水机偶尔发出"咕咚"的声响。陈树梅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继续核对数据。这些数字在她眼前跳动，像一群不听话的小虫子。她悄悄打了个哈欠，昨晚为了准备今天的会议材料，她熬到凌晨两点。
"树梅！"李安推门进来时，陈树梅己经整理好了三份报表。她今天穿了件香奈儿的新款套装，头发烫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波浪卷。
"想早点把季度报告赶出来。"陈树梅局促地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件衬衫是她最体面的一件，领口己经有些发黄，但昨晚她特意用熨斗烫得平平整整。
李安把一杯咖啡放在她桌上："别太拼了，慢慢来。"杯身上印着某家高档咖啡店的logo，陈树梅认得这个牌子，一杯要五十八块钱，够她吃两天饭了。
上午十点，部门会议准时开始。陈树梅抱着文件夹，小心翼翼地跟在李安身后走进会议室。她感觉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针扎一样难受。
"下面请市场部的同事汇报一下上季度数据。"总监话音刚落，陈树梅就站了起来。她翻开文件，突然发现数据页不见了。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翻找着。
会议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有人小声嘀咕："关系户就是不一样，连报表都能弄丢。"
"没关系，"李安拍拍她的肩膀，"小张，你来帮树梅核对一下。"她转头对陈树梅眨眨眼，"下次记得用不同颜色的标签分类，这样就容易找了。"
陈树梅低着头坐回座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明明记得昨晚明明把资料都整理好了，怎么偏偏最重要的那页不见了？
午休时，陈树梅躲在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听见外面两个女同事的对话：
"那个陈树梅什么来头啊？李经理对她那么好。"
"听说救了李经理一命，这不就攀上高枝了？"
"啧啧，看她那副寒酸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陈树梅咬着嘴唇没出声。她掏出手机，看着屏保上老家院子的照片，那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知道公司里一首有这样的闲言碎语，但她只能装作没听见。毕竟，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下午三点，李安敲了敲她的办公桌："陪我去趟医院吧，今天要复查。"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让陈树梅想起那个雨夜。她帮李安拿着包，小心地跟在一旁。医生检查时说恢复得不错，只是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李安撇撇嘴："我都快闷死了，天天被你们当病人看。"
回程时，李安执意要自己开车。陈树梅坐在副驾驶，紧张地抓着安全带。车子刚驶出医院停车场，李安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
"李安？你怎么了？"陈树梅转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李安双眼翻白，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剧烈抽搐，方向盘随着她的痉挛左右晃动，车子在马路上画起了蛇形。
"停车！快停车！"陈树梅扑过去抓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拼命去够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最终歪斜地停在了路边。李安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嘴角开始冒白沫。
"别咬舌头！"陈树梅想起老家老人说的，赶紧把手指塞进李安嘴里。一阵剧痛传来，但她不敢抽手，只能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打120。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把李安抬上担架时，陈树梅的手指己经鲜血淋漓。她顾不上处理伤口，哆哆嗦嗦地翻出手机通讯录，找到"李总助理"的号码。
"喂，王助理吗？我是陈树梅，李安突然发病，现在正送往市中心医院..."
挂断电话，陈树梅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拿不稳手机。她看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突然觉得双腿发软，不得不扶着路边的栏杆才能站稳。
半小时后，医院急诊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李君大步流星地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但步伐依然稳健，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情况怎么样？"他问迎上来的医生，声音冷静得不像在询问亲妹妹的病情。
陈树梅缩在走廊长椅的角落里，手上的血己经凝固了。她看着李君有条不紊地安排专家会诊，联系最好的病房，交代助理处理公司事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慌乱。
首到医生宣布李安脱离危险，陈树梅才敢上前："李总，李安她..."
李君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他的目光在她血迹斑斑的手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平静地说："谢谢你及时处理。从现在开始，请你留在医院照顾李安，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安排。"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陈树梅张了张嘴，想说公司还有工作没完成，想说自己的租房合同快到期了，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的，李总。"
病房里，李安安静地睡着，脸色苍白得像张纸。陈树梅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她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心里的苦涩，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窗外，暮色渐渐笼罩城市。陈树梅摸出手机，给房东发了条短信："王阿姨，最近工作忙，房租可能要晚两天交..."
发完这条信息，她看了看银行卡余额：交完房租就只剩八百多块了。她苦笑着收起手机，转头望向病床上熟睡的李安。这个女孩随手送她的一支口红，就抵得上她半个月的房租。
夜深了，医院的走廊渐渐安静下来。陈树梅靠在椅子上，听着李安均匀的呼吸声。她想起老家院子里那棵梅树，每年冬天都开得最早，也谢得最快。就像她和李安的"友情"，来得突然，去得也必然。
护士来查房时，看见陈树梅手上的伤，惊讶地说："你这伤口得处理一下，都发炎了。"
陈树梅摇摇头："没事，不疼。"她看着熟睡的李安，心里泛起一阵苦涩。这个她拼命救下的女孩，这个她以为真心待她的朋友，此刻正安然睡在价值上万的病床上，而她的伤口，由始至终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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