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光吝啬地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在601玄关那片狼藉的地面上切割出一线惨白。门框撕裂的狰狞豁口，如同一个赤裸裸的嘲笑，暴露在清新的空气里。昨晚被遗忘的门板和喇叭拖鞋混合物，此刻在晨光中更显凄凉，那只被踩扁的小黄喇叭依旧倔强地压在皮卡丘扭曲的豆豆眼上，像殉情的艺术装置。
胃袋空瘪带来的抽搐感驱使我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每一步都踩在神经末梢上——昨晚过度惊吓的后遗症还在。绕过门板废墟时，脚趾无意识地蹭过冰冷的金属门框边缘，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视线条件反射地穿过那个巨大的门洞，瞟向对面。
602的深灰色防盗门紧闭着，纹丝不动，像一座冰冷沉默的墓。昨晚那只隔着猫眼注视我的眼睛留下的无形压迫感，似乎还黏在空气中。
“咕噜噜~”
602阳台方向飘来一声慵懒的猫叫，哥斯拉的金色瞳孔在晨光中一闪而逝，又缩回某个角落舔毛去了。这声音莫名让我松了口气——至少这祖宗还活着。
当务之急！门！必须先修复！否则我今晚只能睡在银行保险库或者防空洞！点开手机，无视王小娅信息轰炸的99+小红点，首接查找高端防盗门定制——必须是军用防爆级别带视网膜扫描声控的那种！
手机还没捂热。
“咚！咚！咚！”
沉重而极具穿透力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来源……又是……门洞那边？！
我一哆嗦，手机差点又拍地上。惊恐抬头——602的门依旧关着。声音？
只见602紧闭的大门中央，那个冰冷的猫眼视窗外侧，精密的金属挡板又一次无声地向侧面滑开了！
一只眼睛。
深邃，冰冷，没有过多情绪，如同隔着一层万年冰湖。
隔着门洞。
隔着狼藉。
隔着清冷的晨光。
再次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
我像被蛇盯上的青蛙，全身僵硬，抱着手机的姿势凝固，喉咙发紧。他又要干嘛？验收昨晚“战果”吗？还是要收昨晚的“门板维修费”？用眼神支付？
那只眼睛在镜片后眨了一下。视线并未在我脸上过多停留，反而极其平静地扫过601玄关的整个区域——倒塌的门板、卷曲的金属边缘、飞扬的灰尘。
然后。
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那只眼睛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目光极其缓慢、极具压迫感地……
投向了！
601玄关内侧，紧挨着门框的那个——
墙壁上的——
可视门铃内嵌屏幕？！
那屏幕昨晚被门板倒下的余波扫到，外壳裂开一道细纹，但此刻……它居然是亮的？！幽幽地散发着待机蓝光！
江琛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冻射线，钉在那个小小的屏幕上。
什么意思？他难道想……隔空看我家的访客记录？！通过被我摧毁的设备？！
下一秒！
602门内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利落的手摩擦声。
紧接着！
那只出现在猫眼视野边缘的手出现了！
不是食指！
是中指和食指！
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无可辩驳的强势姿态。
两根手指越过猫眼的边缘，在空气里极其精准地、如同指挥家抬起指挥棒般……
朝下！
朝601玄关墙壁上那个带裂纹的门铃屏幕方向！
用指关节——
重重叩击了三下！！！
嗒！嗒！嗒！
声音清脆，通过门洞无阻碍地传来，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他敲的不是门！是在敲那快破屏幕！！命令它？！指令它？！
更魔幻的是！
就在他敲击声落下的瞬间！！
601门铃屏幕那幽蓝的光芒如同打了鸡血，猛地暴涨！！！
屏幕中央飞速掠过一片电子乱码雪花！！
呲啦——
一声刺耳的电子噪音！
然后——
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瞬间加载出来！
赫然是……
602大门外的楼道实时监控？！
角度精准！连隔壁老王家门垫上“欢迎光临”字样的污渍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瞳孔地震！！！
他……他用两根手指敲了敲隔空……就……就把我家门禁系统黑进他家的监控终端了？！这什么黑客帝国行为？！
这赤裸裸的科技碾压（并且无视物理距离和产权边界！）带来的冲击，比昨晚的拆门还特么惊悚！
江琛完成了他的“敲击指令”，猫眼后的视线依旧古井无波，但似乎……微微垂下？像是通过屏幕确认了楼道安全？又像是……不屑解释？
就在那双深邃眼睛即将再次关闭在金属挡板之后的刹那——
异变陡生！
我脚边那只被喇叭压着的、几乎被遗忘的皮卡丘拖鞋——因为晨光角度变化，鞋面上那道被防盗链砸出的深深凹陷、残留的哥斯拉爪印、干涸的番茄酱渍迹……在江琛家猫眼镜片特殊的反射光线下，被异常清晰地放大、聚焦！
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在猫眼深处！如同冰层下潜伏的暗流，极快地被捕捉又被强行镇压下去！
那眼神里似乎闪过一瞬几乎无法察觉的……嫌弃？对皮卡丘如今惨状的终极评判？
但只是一闪即逝！
没等我大脑处理完这比量子物理还烧脑的讯号——
“嗡——嗡——嗡——”
手机剧烈震动！
是陌生号码，但归属地显示本市！
推销？快递？还是催命的？！
鬼使神差地，或者说被那双眼睛无声震慑住的惯性使然，我抬手接通！
“喂？”声音干涩。
“您好，602室江先生预约的‘臻奢’国际宠物生活专线服务，现确认派单！您订购的本年度限量款、意大利火山岩一体成型、结合声光按摩仿生树栖环境调节系统的哥斯拉殿下专属豪华猫爬架……预计将于一小时内送达！”
客服小姐甜美到令人发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哥斯拉殿下？豪华猫爬架？限量款？意大利火山岩？！一小时送达？！！
轰——
大脑再次宕机！我猛地抬头看向那个门洞对面的猫眼！
他还开着！那只眼睛清晰地倒映着我此刻如遭雷击、目瞪口呆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无关，又仿佛……这只是一个他随手为之的、对自家“污染源”的日常供养通知？
甚至——
在我被这消息劈得外焦里嫩的目光注视下……
那只冰冷的眼睛。
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
在镜片后……
眯了一下！
如同被阳光刺到了？
又或者……只是对着我脸上那副“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给我打电话”的蠢样……
无声地表达了一下“你的反应很愚蠢”的冷嗤？！
紧接着！
仿佛完成了今日份的通讯任务（包括隔空遥控和奢侈品送达通知），602猫眼挡板没有任何留恋地、干脆利落地！
“哐”一声！
重重滑回原位！
冰冷的金属反光晃过我的视网膜，隔绝了一切窥探的可能，也像是一扇更厚重的门关在了那个混乱的夜晚之上。
“嘟……嘟……嘟……”
手机里“臻奢”国际的甜美客服还在礼貌地等待回音。
“林女士？林女士？您还在吗？签收地址是601门禁……”
我僵在原地，手机贴着耳朵，视线却死死钉在602那扇重新恢复了冰冷拒人千里姿态的门板上。
再看看脚边那个被全世界嫌弃、却即将迎来“意大利火山岩圣殿”的猫主子曾经的抓挠板——皮卡丘拖鞋。
最后，目光落回那个巨大、敞开、嘲笑着我一切徒劳挣扎的——
门洞。
一小时后。
一辆印着闪亮logo、低调奢华的黑金涂装厢式货车，“嘎吱”一声精准停在了楼下。
六个穿着黑色制服、戴着白手套、宛若保护国宝级艺术品的特勤人员，小心翼翼、步伐一致、表情肃穆地抬着一个……被墨绿色防尘布严密覆盖、却依旧能感受到庞大体量和沉重质感的……
异形雕塑？缓缓走向单元门。
楼道传来沉稳的上楼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而601和602之间那个巨大的门洞。
此刻。
像一个沉默的、注定要将混乱进行到底的……
舞台。
或者。
某种……奇妙的……快递首通门？
哥斯拉满足的“咕噜噜”声更响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贴上冰冷的墙壁。
全新的混乱篇章……
似乎……
刚刚……
翻开了烫金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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