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风总是带着沙，吹在脸上有点疼，却让人清醒。苏晚站在莫高窟的九层楼前，颈间的琥珀被阳光晒得温热，里面的枫叶像团跳动的小火苗。
“苏晚阿姨！”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苏晚转身，看见个穿蓝色研学服的姑娘朝她跑来，扎着利落的马尾，眼角有颗浅浅的痣，像极了年轻时的沈知意。
“你是陆承敦煌？”苏晚笑着问。来之前她们视频过，姑娘说自己的名字是祖父取的，“承敦煌”三个字，是陆家三代人的使命。
“是我！”陆承敦煌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有力，“祖父要是知道您真的来了，肯定会激动得睡不着觉。”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研究院办公楼，“我带您去见他？”
苏晚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陆念枫己是八旬老人，不知道还能不能记起那些尘封的往事。
走进研究院的小院，看见位白发老人正坐在葡萄架下翻相册。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苏晚颈间的琥珀时，突然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您来了。”陆念枫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他颤抖着伸出手，“祖父说的‘时光信使’，真的存在。”
苏晚在他身边坐下，陆念枫翻开相册，指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这是1950年拍的，祖父祖母在莫高窟前种枫树，我就站在旁边，才三岁。”
照片上的陆?穿着军装，沈知意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两人手里握着铁锹，身后的枫树苗纤细却挺拔。苏晚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原来他们真的种满了枫树，真的实现了当年的约定。
“祖父说，当年您消失后，琥珀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时，里面的枫叶突然多了圈金边。”陆念枫指着相册里的一张特写，是枚琥珀的照片，边缘果然有圈淡淡的金光，“他说那是您留下的印记，证明您真的来过。”
苏晚低头看自己颈间的琥珀，在阳光下，边缘的金边若隐若现。原来她从未真正离开，她的印记，一首留在他们身边。
“祖母晚年总说，”陆念枫翻到最后一页，是张临摹的壁画，画着位穿现代服饰的姑娘，手里捧着琥珀，“要在壁画里留个位置给您，说您是莫高窟的恩人。可惜她70岁那年中风，没能画完。”
苏晚看着那幅未完成的壁画，姑娘的眉眼像极了自己。她突然明白，有些思念，会变成跨越生死的执念。
“论坛结束后，我带您去个地方。”陆念枫合上相册，眼神里带着神秘。
论坛当天，苏晚站在讲台上，讲述着陆?和沈知意的故事。当她展示那张中年合影和“苏晚赠”供养人俑的照片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历史或许会遗忘，但人性的光辉永远不会。”她说着，看向台下的陆念枫，“今天，我想带大家认识一位真正的守护者后代——陆承敦煌女士，她的祖父祖母，就是民国时期守护莫高窟的陆?与沈知意。”
陆承敦煌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祖父说，守护不是一句空话，是要像枫树一样，把根扎在这片土地上。”
论坛结束后，陆念枫让孙女带苏晚去了莫高窟的后山。那里有片茂密的枫树林，深秋时节，红得像片火海。树林中央立着块石碑，刻着三行字：
“陆? 沈知意 苏晚
民国二十六年 共守敦煌
时光不负 约定永存”
“这是祖父临终前立的。”陆承敦煌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没有您，就没有莫高窟的今天，您的名字，该和他们并排站在一起。”
苏晚的手抚过石碑上自己的名字，触感冰凉，心里却暖得发烫。风吹过枫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陆?和沈知意在轻声说“欢迎回家”。
临走前，陆承敦煌交给苏晚一个锦盒：“祖父说，这是给您的回礼。”
打开一看，是枚新的琥珀，里面嵌着片新鲜的枫叶，旁边刻着“陆沈苏三家共守”。阳光透过琥珀，在地上投下片晃动的光斑，像片跳动的火焰。
“现在，它是您的了。”陆承敦煌笑着说，“祖父说，琥珀会记得所有约定。”
苏晚将新琥珀和旧琥珀串在一起，挂在颈间。两片枫叶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像跨越时空的拥抱。
离开敦煌那天，苏晚去了莫高窟的第17窟。藏经洞前的供养人俑己经被移回原位，“苏晚赠”三个字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她站在俑前，轻声说：“沈小姐，我来看你了。你看，莫高窟很好，枫树很多，一切都很好。”
转身时，看见位穿汉服的小姑娘正对着壁画拍照，发间别着片枫叶发簪。苏晚笑着走过去，小姑娘指着壁画上的枫叶图案：“姐姐，你看，这里的枫叶和你项链上的一样呢！”
“是啊，”苏晚摸了摸她的头，“它们都是守护的印记。”
飞机起飞时，苏晚看着舷窗外的敦煌渐渐缩小，最终变成片金色的光斑。颈间的琥珀轻轻晃动，她知道，自己还会回来的。
回到上海后，苏晚收到了陆承敦煌的邮件，附了张照片：陆念枫老人站在石碑前，手里举着她送的那枚旧琥珀，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披上了层金纱。邮件里写着：“祖父说，谢谢您让我们知道，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结束。”
苏晚将照片打印出来，放进紫檀木盒。盒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民国的照片、现世的便签、两片跨越时空的枫叶、三代人的约定。
夜里，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站在枫树林里，陆?和沈知意牵着年幼的陆念枫，陆承敦煌抱着个婴儿，所有人都笑着朝她挥手。风吹过，枫叶落在她的发间，颈间的琥珀烫得像团火。
“欢迎加入我们。”他们齐声说。
苏晚笑着点头，眼泪落在枫叶上，晕开了片小小的水渍。
原来，所谓穿越，从不是偶然的意外。是命运让她听见乱世的呼喊，让她成为连接两个时空的桥，让那些被遗忘的坚守，能在现世开出花来。
窗外的枫叶又红了，苏晚拿起《沪上旧梦》，翻开扉页，在“苏晚”的名字旁，郑重地写下：“2023年，于上海，记陆沈苏三家约定。”
颈间的琥珀轻轻晃动，两片枫叶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有些故事，会被时光记住。
有些约定，能跨越百年春秋。
而她，会带着这份记忆，继续走下去。因为她知道，在遥远的敦煌，有片枫树林在等她，有群守护者在等她，有个关于爱与坚守的故事，永远不会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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